“怎的,你们不信?”方俞见诸人的神情,又大言不惭道:“便是现在先生也……”
“也如何?”
方俞听见身后幽幽传来的声音,咬断了还未说出口的“能把人哄的五迷三道”几个字。
他看着诸人惨然笑着摆了摆头,不值当得很,这群兔崽子,他在这里教他们泡妞秘籍,他们竟然不给他望风!
“方夫子,作何我这个当事人不知道还有这么一段往事呢?”乔鹤枝放下装点心的食盒,笑眯眯道:“不知究竟是和乔家公子的往事,还是许家张家王家的?方夫子可别是记茬了。”
方俞转过头,悻悻笑了起来,当即辩驳:“没有的事儿!真没有!方才他们缠着我说如何同你认识的,我就现编了一个哄他们。”
乔鹤枝垂下眸子,轻哼了一声,扭头便沿着土坎子走了。
“先生,您这也忒不厚道了,咱们好心想知道您和师母的故事,您不愿意说就罢了,竟然还编谎话骗我们。”
方俞食指指着诸人:“你们这群兔崽子,赶着在这儿坑我是吧?”
“先生还是赶紧去追师母吧,人都走远了,师母生您的气也就罢了,可别连累的咱们夜饭都没得吃。”
“敢情晚饭是比我要紧些是吧,我回来再收拾你们!”方俞气氛丢下锄头,转身却立马换了悲怆的语气:“鹤枝,你等等我,且听我解释啊!”
第93章
日子如溪中流水,眨眼便是去了足月,一杆子书生早时听讲学,午后下地耕种,这些日子渐渐的习惯了乡野的清苦生活,在方俞的带领下刨地、播种、犁田……可谓是将农桑生活狠狠体验了一把。
富少爷们身子是肉眼可见的比方才乡下之时要强健的多了,方才来庄子时做一个时辰的活儿腰酸背痛的直吆喝,如今便是干上一上午的活计也未觉那般劳累,早早的完成了方俞布置下的任务课业之后,竟然还空出了时间下河去摸鱼捉虾,又结伴到浅山处前去打猎。
不单如此,起风之日还三五成群的扎了风筝在田野平地间放风筝,引得周遭村庄的小童跟在屁股后头跑,总之是没城里勾栏瓦舍寻欢作乐,也找到了不少玩乐的法子。
春暖花开时节,一派生机盎然,学生们竟是觉得今年的春日实乃是充实的紧,昔时饮酒作乐游玩听戏,日子恍恍惚惚一晃便是几个月,光是看着日子溜走,却是不记得自己在这些时间里都做了什么,今年不过是在庄子里待了一个月,竟是觉着做了万千事一般,脑子里好似也充实了不少。
方俞见着这些撒欢的书生,丢却了在城中的儒雅之态,一个个纵情狂奔如同山野间的猴子,比来之时都要黑了一个度,却是恰好让人瞧着肤色康健,如同田地间丰收的小麦,这才是这个年纪该有的热情与活力。
十六七的少年郎,整日捧着书本读圣贤书,走到哪儿不是坐着便是斜趟着,养出一身文弱来,儒雅之气是有了,但是男子该有的气概却是弱的不能再弱。
方俞是实打实的满意了。
“明日便要回城里了,我竟觉着恍若隔世,仿佛我生来便是在庄户一般,分明也来此地不久,竟觉着在花柳巷子里同行首宴饮是上辈子的事情。”
“怎的,你这是不想回去了?昨儿庄上的仆妇说还差一个养猪的,你留下正合适。”
枕着手躺在青草颇上的赵万鑫斜了孙垣一眼:“你不提这一茬嘴巴要烂不成,我既不说你被大白鹅追着拧了青了腿,你又何必非要提猪这一茬。”
孙垣顶着暖烘烘的太阳,盖在草帽下的脸笑的扭曲:“被鹅拧总是比踩着猪屎摔出去老远要强的多。”
赵万鑫一把薅开了孙垣的草帽,得意道:“今儿一早庄子里的人便将那头猪给宰了,时下已经恐怕已经在炉子中皮肉椒香了,说来师母还是最疼我。”
“你得了吧,拧我的鹅时下还已经被师母亲自做成酒糟鹅了。”
“那做来也是给先生下酒吃的,你美什么美。”
两人又互相揭短骂了对方一阵儿,胡乱抓着草坡上的青草往对方身上丢去,疯累了后又躺回了草地上:“说实在的,我都有些不舍得回去了。在此地同大家伙儿在一道,虽劳作之时累,可忙碌后吃了夜饭躺在庄里的坝子上,又觉得特别知足。说来也是可笑,昔日我便是得了百亩田地黄金疙瘩也未曾像这般知足过。”
孙垣抿着嘴笑,但未笑出声音来,曾几何时连赵大少爷也能说出这般矫情的话来了,他觉得每个皮肤孔子都不自在,插科打诨道:“谁先前来时还哭着喊着要走的,时下你若是不回去了你娘还不得急疯,指不准儿明儿便大轿子杀到村口来接你了。”
“她早想来看我了,前阵子差遣人来庄子里递信儿,我都让小厮去回信儿我在这头好的很,没成想家里倒是更着急了,人派的更勤,隔三差五的就来,硬是驮着一车的礼品来要打点庄子里的人,提些金疙瘩给先生,先生素来便是不爱收授这些东西的,这不是反添麻烦嘛,往后先生该如何看我啊。”
“发了一通脾气把人骂了回去,如此才算是消停了。”
孙垣摇了摇头:“你什么德性先生不是早就知道了吗,再者他哪有闲工夫记这些小事,前几日邓玦不是从山里抱了一窝灰兔子回来给师母了吗,先生回来全部给放跑了,估摸着时下还在哄师母。”
“你们俩怎还在此处。”苏漾提着个木桶:“我们都捉了这么多鱼虾了,赶紧回去烹煮,正好打牙祭。”
“走走走……”
春耕结束回城前,方俞让庄子里准备了许多自养的鸡鸭猪羊等做了一顿烤肉,又许了学生吃酒,一下午诸人都在吃喝玩乐好不快活,次日一早,一行牛车拉着人徐徐往城里去。
方俞牵着乔鹤枝从马车上下来,看着自家宅子的大门,出去了这么些时日,竟是觉得自家家门都有些陌生了,上回如此还是乡试赶考的时候。
“不光是学生们晒黑了一圈,我也是比以前要黑一些了,春日阳光不如夏时毒辣,倒是更叫人不知节制的晒太阳,黑的反倒是比夏天要快。”
乔鹤枝笑道:“温水煮青蛙大抵便是这个道理了。”
此次回来的是时候,瀚德书院里恰巧到了放假的时间,学生们可以好好休息一番再回课室去。方俞同乔鹤枝回宅子以后休整了一日,次日又到湖风井前去拜会了乔父乔母一趟。
这朝大课又一次讲毕,方俞算着时间也要院试了,清明过后时间一翻眨眼就是六月。
院试不似乡试会试一般的大考三年才考一回,院试却是年年都在考,且各地院试的时间不同,全数因地制宜,依照京都下派到地方上的学政大人来定。
学政隶属京官,没有固定的品级,依照京中的官级所定,多从翰林院调遣下派,虽然要离京远赴地方上做官,但是许多文官还是会以做过学政为荣,履历上有这么一笔也是十分光荣的事情。
自从李学政调回京城以后,去年又来了一位张学政,云城虽有学政府,但并非是每位学政任职都会住在云城的,这得看学政的工作安排以及喜好,毕竟一位学政要统管一个府地的院试,而他们所在的雍江府底下有九个县城,可选择住下的地方是很多的。
此次的张学政便未曾住在云城,为此云城的院试时间也比李学政在云城时要晚上一些,学政得一个一个县城的考着过来,挨着云城时便已经是六月了。
方俞算着时间晚上一点也好,多些时间备考嘛,不过不妙之处便是六月天气十分炎热,云城更是一场灾难,县城的考场破落不堪,到时候可别有人中暑才好。
清明后书院开了一场大会,首先就着考场的事情说了一通,让诸位夫子下去好生给学生做些叮嘱,讲些避暑的措施;其次,也是最重要的开会内容,关于升学率的事情。
瀚德书院在历任院长的带领下,从昔年的乡野小书塾慢慢发展成今下闻名一方的大书院,夫子优质是一方面,最直观的让学生慕名前来就读的还是升学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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