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知道。”19号低声说,“每次他都是一个人生成幻境……”
……
19号愕然地瞪圆了眼睛。
他不想再往下说实话,心里想的、嘴里说的,明明都是一样的内容。
……可他却像是忽然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剥离了自己的身体。
在他生出要说谎的念头的下一刻,他就变成了一个和自己身体重叠的虚影。
那个缩在墙角、身体凝实的“19号”,还在继续回答:“这些书在那张‘瞬时记忆’的A级卡牌里,那是在他身上下注的公司老板给他买的。”
“瞬时记忆的领域,规则就是‘藏书’,正好和他的异能搭配。”
“19号”低垂着头:“现在他死了,那张卡牌也毁了,那些书应该被弹出来,散落在了这个孤儿院的不同地方。”
“我现在准备利用我的瞬移异能逃走,抢在你们前面找到这些书,我会把这些书全部烧掉。”
19号的虚影目眦欲裂。
他不清楚自己暗地里的打算怎么会被身体说出来,不停嘶吼着,想要阻止自己的身体。
“19号”却依然在继续说下去:“书毁了,幻境也会毁掉,你们会和幻境一起被烧成灰,这座孤儿院就是我一个人的……”
19号的眼睛瞪得几乎冒血,眼底迸出难以置信的绝望。
……他说了“禁语”。
他们已经在孤儿院里潜伏了很久,在狩猎其他玩家的同时,也摸清了唯一的一条规则。
这座孤儿院很宽容,不会吞噬玩家,只会把玩家困在孤儿院里无法出去。
唯一的一句禁语,就是“这座孤儿院是我一个人的”。
凡是说过这句话的人,都会被骤然发怒的世界报复,变成只配缩在阴影里的线条。
“我后悔了!”19号嘶声喊,“我改主意了,我不这么想了!我想帮你们!我能给你们带路……”
说这句话的时候,他的虚影又和身体叠实,重新融成了一体。
19号这时候反倒拼命想逃开这个惹祸的身体,他死命挣扎,可不知道怎么回事,那种奇异的分离感居然再也找不到了。
19号已经察觉到自己身体的颜色在被剥离,他已经被绝望彻底击垮,走投无路地去扯俞堂:“你是不是有办法?求你救救我,我们已经摸清了这座孤儿院,我可以给你们带路!你救救我……”
他的声音一发出来,就被四周的空气迅速挤压吞噬。
“禁语”只要不被说出口,在心里想着,什么事都不会有。可不知道为什么,在俞堂的领域里,他竟然就这样把这句话大喇喇说了出来。
狂怒的世界意志在瞬间剥净了他的颜色。
19号的线条盯着俞堂:“你的领域规则到底是什么?你搞了什么鬼……”
俞堂:“我的领域规则是‘规则’。”
19号愕然地瞪圆了眼睛。
他想起在对话开始时,俞堂曾经说过的话。
“回答问题要说实话。”
“都告诉我,说完为止。”
……
19号仅剩的线条已经落在地上。
他无论如何都想不通,声音隔了一个维度过来,像是砂纸摩擦铁锈发出的古怪噪音:“怎么会这样……怎么会有这种异能?”
俞堂没有回答,撑了下膝盖站起身:“展学长。”
展琛走过来。
在他们对话的时候,古怪的琴声一直在响,展琛没有贸然下楼,已经探索过了这一整片走廊区域。
这是一桩被废弃的庄园,他们在庄园的别墅里。
因为常年缺乏维修,别墅的墙壁和地面都斑驳老化得厉害,很多设施已经失去了原本应有的功能。
“我们在三层,是孩子们活动的区域。”
展琛:“这些房间大部分都是被封闭废弃的,开放的有音乐教室、图书室和画室,但音乐教室里没有乐器,画室里也没有颜料。”
俞堂点了点头:“图书角呢?”
“图书角有两排矮书架。”展琛说,“我检查过,每层都有放过书的痕迹,总数大概在五十本左右。”
俞堂把系统从意识海的麻袋里放出来:“展学长,现在书还剩多少本?”
“不剩了。”展琛说,“还剩书架。”
俞堂:“……”
展琛温声好奇:“怎么了?”
俞堂深吸口气,揉了揉太阳穴。
……他们面对的是一片还在不断观察玩家、向玩家学习的初生世界。
19号和45号来过图书角,他们应当是只拿了书架上的恐怖故事,利用这些故事书生成了闹鬼的幻境。
但现在游戏世界也学会了这个方法。
吸收图书角原本的书籍、被游戏世界重新修改过的孤儿院,就未必还是幻境了。
俞堂接过展琛递过来的纸页。
展琛在图书角找到了一份陈旧的书籍清单,在俞堂审问19号的时候,他已经按照书籍的页数、分类和书架上留下的痕迹,整理出了这些书的大致内容。
这些书是被各方捐赠来的,很杂乱,什么类型都有。孤儿院的孩子大都没上过学,其实大部分都很难看得懂
为了防止孩子们没轻没重把书翻坏,有不少书买来就没有拆封过,还裹着密封的塑料皮。
“至少先把人都聚在一起。”
俞堂说:“我要是没猜错的话,这幢别墅里应当还有十个人。”
19号之所以觉得诡异,是因为他和45号一直埋伏在这条走廊里击杀玩家,没有发觉这里面的规律。
游戏世界要在孤儿院里留下十个人陪封青玩,既不能多也不能少。
每次击杀一名玩家,游戏世界就会从其他空间里再抽出一个人,投入孤儿院,来保证孤儿院里的人数。
俞堂还保留有封青“有空来串门”的邀请,所以可以带展琛作为客人一起进入孤儿院,不算他们两个,孤儿院里应当还分散着十个玩家。
“院长室在顶层,我上去看看。”
俞堂说:“展学长,我们还按照原本的计划,你和系统去找其他人,在一楼的楼梯口见。”
“宿主,宿主。”系统依然有点紧张,在意识海里提醒他,“楼梯已经变成钢琴键了……”
系统没能看到那个学生被楼梯吞噬的场景,却依然本能地对这些琴键很警惕,小声问俞堂:“我们要是弹错了,会不会有惩罚?”
“会有。”俞堂说,“但我们是‘客人’”
俞堂:“客人是不用弹钢琴的。”
系统还没能理解俞堂的意思,它看向已经朝楼梯走过去的展琛,紧张得不停闪着小红灯:“宿主!太危险了,要不我先去试一试——”
俞堂在意识海里问他:“知道我为什么能制定规则吗?”
系统愣了下:“为什么?”
“因为我告诉游戏世界。”俞堂说,“玩家有能力改变游戏规则。”
系统仔细想了想,忽然怔住。
……俞堂的确说过这句话。
在和那个操控幻境的学生对峙的时候,那个学生为了给自己找理由,走投无路地质问俞堂,难道玩家还有能力改变整个游戏规则。
俞堂的回答是“有”。
……
紧接着,俞堂的领域就获得了“规则”的特性。
“这个世界一直在偷看我们。”
“它想学得更强大一点,想救出封青,只是给它观测的样本只有阴谋、算计和自相残杀。”
意识海里,俞堂说:“但它其实很好骗——只要让它相信一件事是理所应当的就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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