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根本没有丝毫摸索的动作,直接拿起了床头柜上那副淡茶色的眼镜,而后拎起椅背上的西装外套披在肩膀上,转身走到落地窗前,“刷”一声拉开了洁白的纱帘。
所有的动作都一气呵成,行云流水,根本没有任何失明的样子。
林飞羽微微侧着脸,温暖的阳光透过高大的落地窗,照在那张俊美淡漠的脸庞上,他平静道:“眼镜放在床头柜右上角,距离床头柜边缘五公分;外套搭在椅子上,椅子距离床头柜四十公分,椅背高七十公分;落地窗距离床边四米二十公分,我身高一米八七,步幅八十二公分,五步之后距离落地窗十公分,正好拉开窗帘。”
说到这里,他顿了顿:“还要我继续说下去吗?我可以把宋氏集团总部大楼的数据背给你听,会议室和总裁办公室的数据精确到厘米。”
宋清霜眯了眯眼睛,已经明白过来:“你想假装没有失明?假装自己还可以继续执掌公司?”
“不用假装,我本来就可以。”林飞羽一边淡淡道,一边转身坐到了书桌旁,他随手点了点电脑键盘上的几个按键,语音软件开始播放最近的会议记录和工作汇报。
“《宋氏集团第三季度会议会议纪要》,会议时间:10月9日;会议地点……”
“《江城市春江购物广场室内设计合同》,甲方……”
“这份合同打回去重新做,时间节点和责任人都不清晰,财务那边的预算也有问题……”林飞羽安静地靠着电脑椅,一边听着工作内容,一边随口做出指示,陈秘书慌慌张张地记录着,反而比林飞羽这个盲人更加手忙脚乱。
宋清霜咬牙切齿道:“哦,我明白了,工作有秘书帮忙处理,回去还有保姆护工伺候,反正你拿了他35%的股份,这辈子衣食无忧,瞎了也不要紧!”
听见那个“他”字,林飞羽极轻地颤了一下,但他很快控制住了自己,涩声道:“只是工作上有些细节不方便,需要秘书帮忙处理而已,至于保姆护工……我不需要,我一个人就可以了。”
他顿了顿,近乎自言自语地轻声道:“这是应该的,这是我该受的。”
宋清霜冷笑道:“你就可着劲儿装吧,反正装作模样是林大影帝的拿手好戏。”
林飞羽没有吭声,病房里一片沉默。
不知过了过久,林飞羽忽然抬起眼帘,透过那副淡茶色的眼镜,那双黯淡无神的眸子仿佛又有了某种鹰隼般咄咄逼人的光芒:“我会用尽一切办法,用尽全部心血,让宋氏集团成为市值千亿、万亿级别的跨国公司,但它必须牢牢捏在我的手心里,没有任何人能把它从我手里夺走。宋清霜,你也不行。”
宋清霜深深吸了口气,咬牙切齿道:“这是宋、氏、集、团。林飞羽,你姓什么?你算什么东西?!你就是个婊子养的杂种!”
林飞羽面不改色,仿佛根本不在乎这些侮辱:“我姓什么不要紧,我是什么东西也不要紧,我是不是婊子养的杂种更不要紧,我只知道,宋氏集团是哥哥用股份帮我换来的,所以这是哥哥给我的东西,谁、也、别、想、拿、走。”
宋清霜原本还能勉强稳住声音,用尖酸刻薄的语气遮掩住轻微的哽咽,可此时此刻听着林飞羽口口声声的“哥哥”,他再也稳不住了,颤声道:“哥哥?你他妈也配?林飞羽,你现在装模作样有什么用?你,你这只白眼狼,你已经把他,把他害……我,我简直恨不得杀了你……你还敢叫他哥哥……”
他的声音渐渐带上了哭音,终于再也说不下去了,转身摔门走了。
陈秘书胆战心惊地望着宋清霜的背影,而后又小心翼翼地看了看林飞羽,觉得自己简直就是风箱里的老鼠两头受气,根本不敢吭声。
林飞羽虽然已经瞎了,但他似乎能感觉到别人的视线,便淡淡道:“陈秘书,你也出去吧。”
“哦哦,好的,那林总我就出去了。”陈秘书如蒙大赦,赶紧溜了出去。
偌大的病房只剩下林飞羽一个人,他慢慢往后靠在椅背上,眼前是一片无穷无尽的黑暗,耳边只能听见窗外树叶的沙沙声。
自己跟着哥哥跳海之后,在水里撞上了船身,脑部淤血压迫视神经,再加上多处严重骨折,在重症监护室躺了三个月才能勉强起身,到如今已经快一年了。
这一年以来,自己非常努力地复健锻炼,每天练到深夜甚至凌晨,只为了哥哥回来的时候,能看到自己最好的样子,可是这么久了,仍然没有任何哥哥的消息。
很多人围着自己,柳谦、崔雪、秘书、高管、院长、主治医生、心理医生……每个人都试图暗示一些什么,甚至连那些没用的心理医生都试图暗示一些什么,那些人没一个好东西,个个都居心叵测,个个都满口谎言,他们想让自己相信哥哥已经不在了,哥哥已经不在这个世界上了,这个冰冷的世界只剩下自己孤零零一个人。
第81章
林飞羽死死咬着牙关,难以忍耐地捏紧了拳头,拼命按捺着胸口沸腾般的滚烫恨意。
他恨那些人,那些人简直其心可诛,哥哥怎么可能不在了?
哥哥之所以没有回来,只是因为……只是因为哥哥原本就没有那么喜欢他,又发现了他干的那些破事儿,对他失望透了,所以不想回来而已。
对,一定是这样。
林飞羽拼命用这个几乎有些残忍的理由说服着自己,虽然“哥哥没那么喜欢他”这个想法让他极其痛苦,就像淬毒的鞭子一样狠狠抽打着他心里唯一柔嫩的地方,让他难受得心脏都有种阵阵紧缩的感觉,可是比起哥哥已经不在了,他更愿意接受这个理由。
哥哥只是没那么喜欢他,又对他失望透了,所以不想回来。
都怪他,他本来可以慢慢磨着哥哥、努力讨好哥哥,可是他居然想出了那种馊主意,想借着火灾把哥哥弄到孤岛上,让哥哥再也看不到别人,只能和他在一起,结果弄出了那种事情。
那个时候,他趴伏在甲板上,眼睁睁地看着哥哥努力把那个小女孩儿托起,自己却被爆炸的火浪狠狠掀了出去,整个人就像一片飘零的落叶一样,轻飘飘地坠入了海里,连一点浪花都没有泛起。
他脑海一片空白,平日的冷静算计在那一瞬间全都消失了,他甚至没有经过任何思索,直接狠狠甩开了身边的人,纵身跳了下去。
海水好冷,水里好黑……
他拼命地寻找哥哥,可是什么也找不到,随着时间一秒秒地流逝,一股巨大而冰冷的恐惧感渐渐在他胸口扩散开来,人在水里面,最多能撑几分钟……他几乎有种快要发疯的感觉,就在这时,一道暗流涌来,他整个人狠狠撞上了坚硬的船身,意识堕入了无边无际的黑暗。
当他醒来的时候,眼前只剩下一片漆黑,他摸索着胳膊上的留置针,听着耳边滴滴答答的心电监护仪噪音,判断出自己在重症监护室。
不过几秒钟,他就挣扎着大叫起来:“哥哥,哥哥!!”
一群医生护士匆匆赶来,他们死死摁着他,给他打了大剂量的镇定剂,然后通知了宋氏集团的高管。
柳谦是第一个赶来的,他的声音很疲倦:“林总,你先别激动,你撞上了船底,身上有九处严重骨折,还有两根肋骨刺入了肝脏和肺部,脑部也因为撞击产生了血块,血块压迫了视神经,所以你现在看不见。不过医生也说了,等血块消散了,以后还有复明的机会。”
他根本不关心这些,只厉声道:“哥哥呢?他在哪里?哥哥呢?哥哥呢……”
他反反复复地问着那三个字,到了后来,他的嗓子嘶哑得几乎破音,可是柳谦一直没有回答。
他没有去想那种可能性,或者说他不敢也不愿去想那种可能性,过了一会儿,他哀求一般涩声道:“柳谦,哥哥他不肯见我,对不对?”
柳谦还是没有问答。
他沉默了片刻,自言自语道:“嗯,我做了错事,哥哥不肯见我也是正常的。再说了,哥哥本来就没有那么喜欢我,再加上我做了那种事情,哥哥当然不肯见我了,没什么奇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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