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人都对我求而不得(86)
一百七十二年,硬是无人敢踏入极渊之地一步,生怕地君发怒一巴掌拍碎了他们。
更糟心的是,诸多大能吃不准地君闭门不出,究竟是何等态度。是摒弃前嫌就此作罢,还是磨刀霍霍随时准备报仇?这谁也说不好。
也许真是地君脾气太好,也许他还记得自己本该守护苍生的责任。一楼两门三派各大掌门提心吊胆等了一百多年,地君都没上门报仇。
久而久之,一楼两门三派诸多修士,也就忘了地君的存在。而后天地大劫来临,又有两位上仙下凡。
和两位真身降临能为非凡的上仙比起来,所谓地君么,也就是那么回事了。真到紧要关头,有上仙撑腰,地君又能如何?
仔细一想,花明远心中一片绝望。
“行了,你也不用跪着了,该干什么干什么吧。”
白羽撇下花明远径自往阵法最中央走,那里面还压着他一瓣心脏。好不容易收拾完了恶心人的杨鸣上仙,白羽也没忘了他来时的初衷。
身后有人用力跪下,咚咚咚好几下,是皮肉撞在石板上的声响,听得人脑袋发疼,“我求地君大发慈悲,救救天下苍生吧。”
不等白羽回话,花明远继续磕头,“我相信地君必定心怀慈悲,诸多传说也都验证了这一点……”
白羽转身,斜眼瞪他,“什么传说啊?说我祸害凡人自己作死,最后活该被天君镇压上万年的传说?”
哪壶不开提哪壶,这摘星楼的小辈真不会说话。白羽不理他,继续往前走。
封印他那瓣心脏的阵法已经消失了,鲜活的跳动的一小半心脏就袒露在石台上,偶然间还会噗通跳动一下。
一万多年了,怪可怜的,白羽叹了口气。他伸手,拾起了那瓣心脏。
“我相信地君心善。”花明远斩钉截铁地说,“若非如此,那时在罗浮仙尊的洞府里,地君大人就不会放过我。地君大可顺手杀了我,和碾死一只蚂蚁也没什么区别。”
白羽不理他,花明远又跪着一步步往前走,径自在他身后絮絮叨叨,“地君大人只杀该死之人,却从不残害无辜。因此我绝不相信,地君如传言中那般凶狠残暴。”
白羽皱着眉把那瓣心收回了胸腔,又长长呼出了一口气。
一直窒息难熬喘不上气的心肺,终于能够自如呼吸了。白羽闭上眼品味了好半天,身后的花明远又说:“我虽是个修为不高的修士,也会竭尽所能救助凡人。我也求地君慈悲些,救救我那些误入歧途的师门长辈……”
花明远砰砰又磕了两下头,白羽终于说:“你觉得我现在去天幕海总殿大声嚷嚷,说上界仙人都是骗子,想把你们炼了做丹药,你的师门长辈可会相信?”
“我声名狼藉,之前在他们眼里还是个祸乱天下的魔修。两位上仙可是实打实的能为非凡,下界修士伤不到他们一根毫毛。仙君仙尊们会相信谁,都不用多想吧?”
花明远哽住了。他刚才当真是失神了太沮丧,想捉住一根救命稻草就不松开,全然没想到此事是否可行。
两位上仙都是骗子,甚至连所谓破界飞升这个修士梦寐以求的梦想,都是诱骗他人往陷阱里蹦的美好谎言。
而地君呢,他又能做什么?再反抗上仙一次,又被押在极渊之地一万年?
先前花明远特意消耗寿元勘察地君行踪,又在此等了好久,只等来这个令人绝望的消息,花明远颓然了。他甚至没心思再遮掩,只能敞开嗓子肆意地哭,哭到泪眼朦胧声音嘶哑,活像个撒泼打诨的无赖。
忽地有人蹲下身,带着点无奈地问:“你哭什么啊,活像个小孩。”
“我只是不甘心,不甘心一切全毁了。”花明远还是忍不住眼泪,“我死无所谓,可那么多人都要死,我也不能去救,我心里难受……”
“嗯,你倒是心善。”白羽扬了下眉,“行了,你就好自为之吧。”
白羽冲花明远一挥手,大大方方顺着楼梯往下走,没半点留恋之意。
大劫之下,各有各的活法。白羽是地君又不是神,他谁也救不了,能救下自己养的一窝妖和几个手下,就算幸运了。
来得时候,白羽还觉得这些楼梯好生讨厌,打着旋绕着弯,就是不让人好过。拿回自己那瓣心脏以后,白羽再看这楼梯时也觉得心情愉快,甚至还觉得刺目的阳光也挺暖和。
诸多好心情,在见到楼外等着他的那个人时,尽数化为乌有。齐佑天身形笔挺地站在楼外,英俊侧脸被日光镀了层金边,耀目得不能逼视。
听到有人出来了,齐佑天也没回头。青年剑修专心致志地看不远处的花树,适值春夏之交,正是花木灿然繁茂盛开的时候。
摘星楼外种了几株玉兰花,聘聘婷婷容姿焕发,像是一群娇俏的少女。
看到花树,白羽就情不自禁想起太衍门来。那里倒是出了只挺罕见的梨花妖,估摸着得了他那几粒灵丹滋养,现在应该是化形了。
挺稀罕的小玩意,也算与他有一面之缘,不如哪天去太衍门把那株树带回来,顺带救她一命吧。
齐佑天只看树不看人,白羽也懒得搭理他。谁知他刚往前走一步,一把剑就平平地伸出来挡在白羽身前。
白羽挪步,那把剑就换个方向。白羽又转身,仍是如此,摆明了这是齐佑天故意拦人。
“齐仙君。”白羽皮笑肉不笑,“你有何贵干?有话就说,别搞这些歪门邪道的玩意,你也不觉得无聊?”
这回齐佑天终于舍得抬眼看他了,蓝眼睛还是郁郁的,稍微眯细了就令人捉摸不透,“我在想很久以前的事情,那时你还叫虔子文。”
“我忘了。”白羽毫不客气地推了下那把剑,“我和你不熟,没空叙旧。”
“我可还记得啊,小师弟,又或者说,白羽魔尊?”青年剑修轻声细语地问,他模样既英俊又邪气,又透出一种残忍的冷漠来,当真邪性极了。
齐佑天上前一步,白羽就后退一步,他也不在意,“你那时送了我一枚琉璃吊坠,说里面的花永不凋零,可你却变了。你对我说过的每句话每个字,我都记得一清二楚。仔细一想,恍如昨日。”
白羽提起了十二分警惕。他索性站定不动,问:“你想怎样?”
好似忽然间,齐佑天就换了个模样,他收敛情绪公事公办地答:“天君要见你,跟我走。”
他在求自己,都舍不得用个请字?白羽不惯着他,“我不去,你自己走。”
“你不来我就一直跟着你,如影随形,地君大可试试。”
齐佑天话语里带着几分威胁之意,白羽琢磨了一会,仍旧不妥协,“要跟着就跟着,当谁害怕了?”
谁想本来十足硬气的青年剑修,忽地寂然垂下眼睛说:“我杀了杨鸣,因为你的缘故。本来看着你倒霉,我应该很开心,但我忍不住出手了。就算要折辱你,也该由我亲自下手,杨鸣根本不配。”
这句话,好似狠狠捏了白羽的心一下,既疼又战栗,让他差点喘不过气来。刚刚涌起的那点恼火,瞬间就烟消云散了。
“兴许天君会罚我,也许我也会死,不过这也没关系。”齐佑天轻描淡写地说,“你欠我的债,我仍旧记得。即便转世重生无数次,仍旧死死地记着。”
“地君不随我一起走也罢,我自己去向天君认罪。”
不等白羽回答,齐佑天已经踏上剑光冲向云霄,带着一种孤勇桀骜的气魄,仿佛真要去认罪送死一般。
没过多一会,一道云光/气急败坏地赶上了他,白羽恶狠狠瞪齐佑天,“是我欠你的,谁叫我欠你?!你说句软话我就傻呵呵跟了过来,可不是脑子坏了?我当初就不该费心思招呼你,否则哪会惹出这么多麻烦?”
“没有如果,虔师弟。”齐佑天不冷不热地答。
这小子,就是不讨人喜欢!白羽恨得一磨牙,还是跟在齐佑天身后,半个多时辰才到了天幕海总殿。
这期间他们俩谁也不搭理谁,只当身旁之人是道微风,吹过袍角就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