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人都对我求而不得(72)
白羽魔尊,齐佑天嘴唇翕动,他忽然就明白了。这一切都是个骗局,小师弟已然被这魔修吃了吞了,他为了救自己……
齐佑天无声无息地闭上了眼睛,他什么都不敢想了。好半天以后,他声音沙哑地问:“我的小师弟呢,我的小师弟在哪?”
忽地有道白影窜到他脸上,一只爪子毫不客气地拍着他的脸,有道凉薄的声音讥讽道:“你哪有什么小师弟啊,从始至终都只有魔尊一个人。”
是那只猫,那只下落不明,一到极渊之地深处就消失的猫。原来他能说话,他是个妖修,他曾自称是,白羽魔尊的猫……
也许从那时开始,不,从他们见面就开始了。冻结的思绪重新开始运转,所有血液忽地涌到了脸上,齐佑天睁开了眼睛。
虔子文抽出了他的佩剑,雪亮的剑锋,照在那双浅银色的眼睛里,映得他的眼睛冰冷无情没有半点人气。
“你骗我。”齐佑天说,他本来死寂的眼神忽然活了过来,火星四溅烈火燎原,他死死地瞪着眼前的小少年。
那人的脸孔既熟悉又陌生,仍是一模一样的秀致五官,却没有那种怯弱的神情,是俾睨众生无人可及的冷傲。
虔子文眼皮都没颤一下,好像根本没听见他的话。他只端详着那把剑,剑锋雪亮吹毛断发,是一剑刺入心窝能轻易拔出的剑,甚至不沾血。
真是好算计啊,白羽魔尊筹划这件事究竟有多久了?是不是在他们初遇之时,他就被算计得彻彻底底,像只自投罗网的飞蛾?
师兄,齐师兄,耳畔仿佛还能听到那小少年还在叫他,声音是怯懦的不安的。偶然可见他俏皮的神情,绿眼睛一眨,波光荡漾。
齐佑天又想到晏歌说的那句话,他说你是天命之子,注定要斩杀白羽,为天下苍生谋得一条生路。
可惜他落入了陷阱里,毫无反抗之力。不甘心,他怎么能忍下去呢?
齐佑天狠命咬着嘴唇问:“你要杀就杀,我也不会防抗。我只想问一句,杀我的人究竟是白羽,还是虔子文?”
“谁说我要杀你?”小少年忽地歪了下头,他紧握着齐佑天的手,让他握住了那把剑,太沉重又太冰冷的剑,寒光在目光华耀眼。
齐佑天有了不祥的预感,他拼命颤抖着想把手挪开,然而那只纤弱的手太有力,牢牢握着他的手,操控着那把剑,抵在了少年的左胸口。
“我曾经对你说过,我的要害就在心脏上,一剑刺进去,我也就死了个彻底。”虔子文叹了口气,“原本我觉得,你会杀了我,谁想你心软得厉害。”
剑尖终于刺了进去,是平滑的顺畅的,甚至没遇到任何抵抗,齐佑天的瞳孔惊骇地收缩了。
第45章
一寸剑锋深入,还不够,纵然脸孔惨白嘴角渗血,虔子文仍旧操控着齐佑天的手。
剑锋毫不费力地再深入几寸,透胸而出,将体格单薄的小少年刺了个对穿。
齐佑天一动不动,热血滴在他的手上,是黏稠的灼烫的。
那是小师弟的血,是他心仪之人的血。血液顺着剑锋流淌到他的掌心,黏稠的一片,像把火般烫得他无处躲藏。
小师弟的眼神变得迷蒙了,偏偏他还在微笑。
小少年用带着血迹的手抚了下齐佑天的脸,齐佑天不看他,那人就强硬地扳着他的下巴,强迫他低头。
那人说出的每个字都是轻飘飘的,却尽数凿进了齐佑天心里,“借君之手,了却天命,我很感谢你。”
齐佑天僵硬得一动不动,整个人仿佛已经变成了石头,他唯有继续听着那人断断续续地说,“此等恩情么,以后再说吧。”
明明是生离死别的话,让他说来却那么凉薄,像阵暴风雪般卷走了他心头最后一点暖意。
他在感谢自己,感谢自己这个傻子上了当,感谢自己要了他的命。
怀里的人不动了,齐佑天眼睁睁看着紧攥着他的手指头一根根松开了,无力地垂向一边。
即便重获自由,齐佑天仍旧全身僵硬,他唯有轻轻地搂着小师弟,连带搂着那把要了他命的剑。
他杀了小师弟,齐佑天木然地想。他惨烈地笑了,眼角有泪淌了下来。
那魔修用这等阴狠手段,在他心里狠狠刻上了一划,从此伤口鲜血淋漓永不愈合,终身难忘。
齐佑天眼见着怀里人的温度一点点冷了下去,有一道黑袍身影却从那躯壳中脱体而出,姿态轻盈又曼妙。
黑衣魔修飞到空中时,无意间与齐佑天四目相对,冰冷淡漠的银色眼睛。没有杀意更无暖意,仿佛只是在看一个陌生人。
对视刹那,须臾即分。
地上那只白猫,蓦地尾巴摇晃一屈身,变成了一个白衣修士,浅蓝色眼睛像浮冰,冷冷地戳向了齐佑天。
那神情,真像上界仙人俯瞰凡间痴愚,是居高临下的满是鄙视的眼神,戳得齐佑天遍体鳞伤无处藏身。
白衣妖修一挥袖飘向云端,他搂住了白羽的一只胳膊,拽着他往远处走,“魔尊别理这小子了,反正一切都已了结……”
也许那只猫还说了什么,齐佑天听不见了。他呆呆地看向天边,什么都不听不看不想。
偏偏心脏每跳动一下,都有个细细的声音提醒齐佑天他杀了人,像是诅咒般,随着心脏跳动血液流淌,流向他身体每个角落,渗入骨髓无从再忘。
他杀了小师弟。
齐佑天捂住了耳朵,那些话兀自不停。
怀里的那具躯壳落了地,雪亮剑光唤醒了他的回忆,也唤醒了那一瞬的感受。黏腻的血液,滚烫的血液,着实太沉重。
太可怜,有人在他耳边唤。可怜的是谁,齐佑天全然不解。
一瞬间,齐佑天好似神魂出窍了。他从一个高而远的角度,在天上俯视着地上的一切。
最远处是纵横交错的两道剑痕,把偌大的极渊之地斩成四块。有人正在欢呼雀跃,诸多仙君围拢着一块地方交头接耳,看情形已经尘埃落定。
无趣,齐佑天不再关注那些。他漠然凑近了些,找到了自己想要寻的东西。
地面上那个满身是血的人是谁?为何他的眼神是死寂的沉暗的,像一把火烧到最后的余烬,没有半点火星?
齐佑天何曾有过这般狼狈的时候?偏偏此时的他,失魂落魄好像丢了什么至关紧要的东西,今生今世都无法再找回来。
真是可怜啊,齐佑天漠然地想。是他活该,他被人骗太愚笨所以活该,是他太蠢。
痛到了极点,反而越发清醒,齐佑天的魂魄也重新回到了身上,发现眼泪仍未停止,不管如何擦拭都无法擦干。
小师弟,齐佑天嘴唇翕动,再次吐出了那三字。他一狠心把剑拔了出来,竟然溅出了几滴血,是尤有余温的。
血液落在齐佑天睫毛上,他面无表情地抹掉了,目光落在那具躯壳身上。
小少年死去模样是安详的,长睫微合嘴角上扬,仿佛再做一个永远不会醒的梦。
他杀了自己的小师弟,而白羽骗了他。
齐佑天终于回过神来,他重新搂住了那具已然冰凉的尸体,撕心裂肺的快要晕厥的哭,声音还是哽咽的隐忍的,断断续续似濒死野兽的哀嚎。
纵然相隔许久,这道声音仍然传入了白羽耳朵里,在云端的身影忽地停顿一下,这点微妙变化很快被风华感知到了,“魔尊,你怎么了?”
黑衣魔修本能地想要回头观望,可他强行忍住了,“无事。”
有更重要的事情等待着他去做,诸多谋划都已成真,现在的他,只差最后一步,哪有时间再耽搁?
黑衣魔修眉心一皱,加快速度带着风华到了极渊之地最深处。
那是黑漆漆阴沉沉的一座山,终年不见天光,好似连空气都不流通了。风华蓦地感到浑身难受,每走一步都要花好大的力气。
可他一看到不远处探头探脑张望的血魂,就一咬牙强行忍住了。
他们三个无声无息地往山上走,这地方真是太古怪了,只有树枝蔓延伸铺天盖地,寂寥又沉闷。既无虫鸣鸟叫,更无妖兽呼喊,仿佛整座山都是死寂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