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人都对我求而不得(16)
而他么,要恭恭敬敬对晏歌三叩九拜,虔子文终归是有些别扭的。他以前谁都没拜过,独独今生对晏歌弯腰叩首,可算开了先例。
虔子文恶狠狠地想,他拜一次晏歌的福运就衰减三年,三叩九拜足够让晏歌倒霉三十年,也是相当划算。
拜师当日虔子文也见到了齐佑天,少年剑修还是一副波澜不惊的模样,对谁都是有问有答的,偏偏对虔子文神情冷淡。
嗤,多大点事,小孩子就是小心眼。
虔子文早就瞧出齐佑天心气不顺,可他偏偏不哄,就看齐佑天生闷气的模样,别有一番滋味。
齐佑天领着虔子文到处见客人,长辈往往有赠礼相送,虔子文客气过后也就理直气壮地收下了。
趁别人不注意的功夫,虔子文把一个玉瓶塞进齐佑天手里。气质高冷的齐师兄看也不看直接还回去,甚至不问一句。
对付这种别扭傲娇的人,虔子文一向有办法。
“我当初借了齐师兄十粒丹药,现在双倍偿还。”虔子文说,“我后来查了典籍,知道那是紫金丹,珍贵的很。齐师兄若是不收下,我心里过意不去。”
他话说得诚恳,人又干脆站定不动,大有跟齐佑天耗时间的打算。
齐佑天终究绷不住脸,还是声音冷淡地答:“我不缺丹药,你自己留着吧。”
“那赠礼呢,师兄也不要么?”小少年悦耳的声音就飘在耳边,他拎着一个晶莹剔透的琉璃坠子,就挡在齐佑天眼前。
里面是小巧精致的一朵梨花,花瓣纯白,花蕊鹅黄,纤嫩得仿佛刚从树上掉下来般。
“我送师姐的花,不到半个时辰就会凋落。送师兄的花,大概能撑上几十年。如果师兄还不收,那我也没办法了。”
齐佑天闭了下眼睛,伸手把那琉璃坠子收了下来。他将其捏在指尖,琉璃珠是光滑温润的,他摩挲着舍不得松开。
一个尚未筑基的小修士,要炼成这东西着实要花不少时间,没准虔子文这几天都在忙于此事……
齐佑天想对自己的小师弟说点什么,可具体说些什么,他也没想好。
正当齐佑天纠结不已的时候,晏歌的传讯到了。
齐佑天眉毛一扬,郑重其事地对虔子文说:“我要带你去见一位前辈,这位前辈么,性格有些古怪。”
齐佑天字斟句酌,竭力不诋毁前辈,偏生又找不出个合适的形容词来。他光是闭上眼睛,就能想到小师弟被那位前辈祸害的可怜模样,心里越发纠结了。
“不管他对你说什么混账话,你都只当是耳旁风罢了。”齐佑天连眸光都沉暗三分,“有师父护着你,他不敢怎样。”
什么人能让敢跟化神魔师死磕的齐佑天,都如临大敌?虔子文完全想不出来。
他跟着齐佑天在太衍门里左转右转再左转,到了一处繁华的院落里。
也只能用繁华来形容了,就连地面都是灵玉铺成的。抠出一块甩到外面,都能让好些修士抢破头。
好几位穿着轻纱裙摇着扇子的漂亮姑娘穿行其中,个个都不怕生,睁着大眼睛打量着齐佑天和虔子文,还时不时发出轻笑。
院落最深处是一处楼阁,门前挂着各色琉璃灯,有花好月圆有繁华如锦,哪怕在白天也泛着懒洋洋暖融融的光。
这座院落的主人十分没正形地瘫坐在躺椅里上,连眼睛都是半开半合的。
一位侍女给他摇扇,另外一位给他倒茶,还有一人专门给他捶背,活脱脱一副纨绔子弟的模样。
晏歌身姿笔挺地坐在一旁,与这奢靡华艳的情景半点不搭。偏生主人家还伸出一根手指,点了点旁边的侍女向他炫耀道:“小翠是我从晋州找来的,肤白如雪眼瞳含情,已然是不可多得的丽色。”
小翠,听到这二字虔子文的眼皮跳了一下。
好好一个美人,却被主人家取了个俗气至极的名字。如此不解风情之人,也只有他了。
第14章
被赐名小翠的侍女也并不尴尬,她眉眼含笑冲晏歌行了个礼,小巧雪白的脸孔比瓷更通透,的确当得起肤如白雪的称赞。
“小翠是我从深山村寨里找到的,当时她才八岁吧,晒得漆黑漆黑,活像只猴子。”主人家似是陷入了回忆里,即便被侍女略带嗔怪地望了一眼,也没察觉,“我把她带回楼里,仔细调养了两三年,方见丽色显现,我终究没看走眼。”
“若我说,美人都是需要呵护的。除了有数几个天生丽质之人以外,其余美人若是陷于凡尘被俗事扰心,久而久之自然姿色衰减,这是一大憾事。”
主人家兀自托着下巴感慨,眼角一点泪痣如朱砂,越发显得他多情风流,好一副耽于美色胸无大志的纨绔模样。
等主人家感慨过后,他的目光终于扫到了虔子文,一双眼睛立时愣着不动了。
“好皮相,更难得好骨相。”主人一下子站了起来,径自走到虔子文身边,上上下下仔细打量,“纵然是炉鼎资质,不,倒不如说他合该是炉鼎资质。秀美风流却不艳俗,这双眼睛生得更妙……”
主人说得兴起,刚想伸手抬起虔子文的下巴,就被齐佑天警惕地挡住了,“还请苏仙君自重,这是我的小师弟虔子文。”
“我知道我知道,我是那么唐突的人么?”主人斜了齐佑天一眼,倒也耐住了性子后退一步,继续远观虔子文的脸。
“他十六岁零三个月吧,应当是冬日生辰,因而骨相之中寒意大些,这很好。”主人踱了几步,望向虔子文的目光越发柔和,“有了这三分寒意,方有凛然不可侵犯的气魄,可远观而不可亵玩。看似多情却无情,见者倾倒动情者皆输。”
“不得了,很不得了,等他再大个两三岁嘛……”主人短促地笑了一声,桃花眼里风流蕴藉,像刚饮了一盏美酒已然微醺。
虔子文任由这人神神叨叨地说,全然没把他的话当回事。
苏流沙看似好色却不轻薄,只是单纯地欣赏美人罢了。这座名为花想容的楼阁里收容了各类美人,有修士也有凡人,可谓揽尽天下丽色,主人却不沾染分毫。
世上所有人都知道,流沙仙君最喜欢美人,然而也只是喜欢罢了。
楼中之人去留随意,苏流沙也从不挽留,临行前往往还有丰厚行资相送,任谁都得夸一句流沙仙君是个怜香惜玉的人。
“只可惜么,你成了晏歌的弟子,要走修行一途。若是我早碰上你啊,才舍不得让你吃这么多苦。当太衍门的真传弟子,可不是什么轻松惬意的事情。”苏流沙惋惜地叹了口气,他又懒洋洋地陷在了软榻里,一旁的侍女又来替他打扇捶背送上茶水,殷勤得很。
“就好比你师兄吧。”苏流沙用手点了点齐佑天,“他小时候也秀气得很,大眼睛长睫毛,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个小姑娘。自从跟你师父练剑之后,他就成了这么副模样,见了我连声前辈都不肯叫,只肯冷冰冰地叫我苏仙君,可算伤了透我的心。”
原来齐佑天小的时候,竟然像个小姑娘。虔子文的目光刚落在齐佑天身上,就被齐师兄冷冷一瞥刺了回去。
少年剑修身形笔挺如竹似松,纵然表情冷淡,却也太过耀眼炫目,院内侍女都有意无意盯着他看。
这倒可惜了,虔子文想。他琢磨着等哪天给齐佑天塞粒丹药,至少要看看他小时候的模样。
“我呢,和晏歌有些交情。他收弟子,我自然也有见面礼给你。”苏流沙拍了拍手,银红纱衣的美人就捧着黑漆描金绘着牡丹的匣子出来了。
美人聘聘婷婷走到虔子文面前,低下头冲他笑了笑,颊边露出两枚酒窝,“小公子,这是主人的一番心意,还请收下。”
她低头抬手,露出了一截白皙如玉的手腕,把匣子捧到了虔子文面前,态度不可谓不殷勤。
虔子文没接,他看了看晏歌,直到师父点头才肯接下。美人送完东西以后却没有离开,而是立在了一旁,轻而软的目光时不时斜过来,如秋水似涟漪。
“染红,你是看上了我这位师侄?”苏流沙忽然来了精神,他直起半截身子问,“小师侄,你喜欢她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