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五届(27)

　　福央咬着牙，睁大了眼睛，把眼底的酸涩努力压下，他眼眶有些红，就那样直直地看着似乎在诉说某件小事的尹牧。
　　尹牧突然伸手揉了下福央的头发，语气洒脱：“没事，都过去很久了。”
　　“所以我大学打算读粱溪大学，之后也只会呆在这个城市，我爸没有尽到的孝道，我要替他尽，就像…他们在我爸和我妈结婚之后想着抱孙子，想着子孙满堂，结果没几年家破人亡了，我爷爷在我出生不到两年的时候破过产，厂里出了内鬼，把厂子的口碑败尽钱财卷光，又过了两年，我爸得了癌，那时候我爷爷快六十岁，拼了老命重新创业，四处借钱给我爸看病。
　　那时候我年纪小，厂里屯了很多醋，只记得每年过年的时候，我爷爷用电动三轮车装满一车的醋，我坐在醋箱上，大冬天的，给他的债主、厂里没发到工资的下岗员工，家家户户送醋。当时我不懂，很多人对我爷爷的冷嘲热讽也好、异样目光也好，我都不明白，只知道冬天坐在三轮车后面很冷。”
　　尹牧深深叹了一口气，福央的表情有些呆，嘴角下唇着，尹牧弯下腰，目光饶有趣味地盯着福央，福央吸了吸鼻子，抬眼盯着尹牧的眼睛，眼眶中刹那灌入热流。
　　尹牧又朝他浅浅一笑：“所以你有没有发现，我爷爷看起来比我奶奶老了许多，其实他比奶奶还小三岁，但他太苦了。后来又过了两年，就是我爸去世的时候，我爷爷的厂渐渐有了起色，他扩建了厂房，在月安建了新厂区，因为临安的环境太差，我们三个人就一起搬到月安住了。”
　　“我爸去世之后我好像一夜之间长大了，我发誓一定要让爷爷奶奶不再操心，我要承担三个人的孝，要把能给的爱都给他们，他们想要子孙满堂，我就早点结婚，他们想要我继承工厂，我就从初中开始在厂里的基层体验……”
　　福央的心脏缓慢而沉重地跳动着，他眼眶通红，眼底氤氲着说不出口的心疼和钝痛，他紧紧抓着琴椅的边，不长的指甲死死抠着琴椅边上的木头，努力让自己的呼吸调节顺畅。尹牧伸手轻轻按了一下福央泛红的眼角，轻声道：“接下来的话，你要好好听。”
　　福央乖乖地点头。
　　尹牧的目光有些怔然：“可是现在，我不想结婚，不想生孩子了。”
　　福央满眼的伤心难过里带了些疑惑，他吸了吸鼻子，尹牧抿唇，垂下睫毛，将目光放在没有福央的某处，一段不长的话却说得断断续续，似乎有些不习惯：“我确实有喜欢的人，可他不能和我生孩子，也许，也没有办法让爷爷奶奶满意。我退缩了，我只敢偷偷喜欢他，不敢告诉他。”
　　福央的心脏已经有些麻木了，这时候他早就陷入尹牧的故事里，睁大眼睛问：“为什么？”
　　尹牧终于抬起眼睫，看向福央，那目光带着深切勇敢的情愫，福央大脑中突然响起什么声音，但听不真切，他有些慌乱，就在大脑嗡嗡作响的间隙中，他听见尹牧说：“因为我喜欢的那个人，是个男孩。”
　　福央抠着木头的手指开始发抖，他觉得此时此刻在做梦，甚至连面前的尹牧都变得不真实起来，窗外的雨又大了，雨点一下比一下重地砸在玻璃上，把这小小一方房间勾勒得更为温馨，这场秋雨不知道里面在发生着什么，只积极地、噼里啪啦地为这个故事伴奏。
　　是少年的情思涌动藏不住，是将暧昧拨开终见月明。
　　“他叫福央，在这个世界上已经生活了十七年零一天，他亲过我，在我假装睡着的时候，只是胆子很小，只敢亲在嘴角，他喜欢我。”
　　尹牧说“他喜欢我”的时候带着满满的笃定和温柔，他终于明朗地笑了，嘴角勾着，笑得不是很大，但很是清澈满足。
　　尹牧看着福央：“还要再亲亲我吗？这次允许你亲在嘴上。”
　　福央张了张嘴，声音哽住说不出话，他目光里盛着巨大的迷惘和怔忡，尹牧耐心地等着面前脸上泛白无措的人反应过来，片刻，福央终于发出声音：“你，喜欢我？”
　　他说出这四个字都用了极大的勇气，他完全无法相信这件事，刚刚发生的一切太梦幻了，让福央忍不住想要掐一下自己。
　　尹牧眼疾手快地捉住了他的手，福央下意识想要缩手，尹牧却抓着不放，凑近他锁住他的目光，带着侵略性道：“我喜欢你，所以你能不能亲口告诉我，你喜欢我吗？”
　　福央的呼吸含着愈来愈高的热度，尹牧占满了自己整个视线，手上的触感，被压制的气场，耳边的雨声，都在告诉福央，这好像，不是做梦。
　　福央眨了一下眼睛，他直直地看着面前自己肖想了无数遍的脸，点了点头：“喜欢，福央喜欢尹牧。”
　　福央看到尹牧的目光里带上他从未见过的迷人光彩，很亮、很迷人。尹牧克制着低声道：“这就够了。”
　　下一秒，福央感觉自己的后脑被按住，面前的人倏然凑近，长翘的睫毛划过自己的脸颊，嘴唇上蓦地覆上两片温润。
　　福央呼吸窒住，他一动都不敢动，复杂的情绪让眼角晕开眼泪，尹牧加重亲吻的力道，伸出舌尖试探着触碰福央的嘴唇。
　　福央觉得浑身的力气都被抽走，他伸出手紧紧抓住尹牧的腰，拉近了两人的距离，尹牧大半个身子罩在福央上方，低着头温柔而强势地亲吻。


第三十五章 大胆的小朋友
　　尹牧再也舍不得了，舍不得他偷偷看自己，舍不得他提心吊胆地问根本不存在的女朋友，舍不得他克制着和自己保持距离，也害怕，害怕自己再不说出来，日子长了，喜欢就淡了，他眼睛里有了别人。
　　这是一条不能回头的路，尹牧战战兢兢地不知道怎么迈出这一步，可当他看到福央的那一秒，心中的翻腾和悸动骗不了人，他想亲他，想抱他，想拥有他。
　　尹牧微微松开福央，相贴的嘴唇分开，唇瓣与唇瓣之间隔着不到五公分，一个像是要把面前所有的一切看进眼里，目光强势，一个张着嘴，有些无法反应地喘息。
　　福央看进尹牧的眸子，尹牧正目光灼灼地盯着自己，福央有些不自在地垂下眼，他和尹牧接吻了，接吻了！
　　就在福央低头的瞬间，尹牧伸手捏着福央的下巴，把人的头抬了起来，下一秒，他又凑上前，轻轻啄吻福央的嘴唇。
　　福央的嘴唇很软，细细绵绵，像棉花糖，香香甜甜。如今被尹牧亲地泛红，嘟着一张唇像在索吻。
　　“福央同学要和我谈恋爱吗？”
　　尹牧低着头，声音低磁，语气亲昵地问。
　　福央还沉浸在和尹牧嘴唇相贴的酥麻触感中，耳边是细小电流流过的嗡嗡声，浑身也过电一般的震颤。
　　他凝视了尹牧几秒，眨了眨眼睛，表情透着迟钝和思忖，他缓缓抬起手臂，慢慢搂住尹牧的脖颈，主动抬起下巴，试探性地在尹牧嘴唇上亲了一下。
　　一触即分，亲完就缩了回去，像看到食物的小猫，先凑过去闻一闻摸一摸，最后确定没有危险再去吃。
　　福央眼中带了点笑意，这一次，他大胆地搂着尹牧亲了上去。
　　尹牧也朝他笑，伸手搂住人迎合他的亲吻，琴房的空气掺了蜜般，香甜地让人沉溺。
　　回到教室之后李培诚目光古怪地盯着福央泛红的嘴唇和笑成弯弯一条缝的眼睛，这时候已经下课，李培诚凑到眼睛冒着星星的人面前：“你干嘛了？”
　　笑得跟个傻子似的，只不过后半句李培诚没说出来。
　　福央心中此时是饱胀的，像吃了几斤蜜糖，连打出来的嗝都泛着甜，他特别想和全世界分享自己的快乐，如果条件不允许，那么和自己的同桌分享一下也是可以的。
　　“我和尹牧谈恋爱了。”
　　福央小声在李培诚耳边道，李培诚表情茫然，福央继续和他咬耳朵：“他其实没有女朋友，他一直喜欢我，他说喜欢我。”
　　语气里带着甜丝丝的开心，福央说完就捂着嘴看着李培诚笑，真跟个傻子似的，李培诚得到定论。
　　看到福央这样子李培诚也没什么话好说了，他毕竟也是个外人，不知道两人之间到底怎样，尹牧如果一直没有女朋友，那对福央的方式确实好得像喜欢他，看着也挺靠谱。
　　而且李培诚暗自高兴，看起来，这次月考的第一名肯定会是自己的了，这两天福央一节课四十五分钟回十五分钟的头，还有三十分钟要么开小差要么在稿纸上写尹牧的名字，完全陷入爱情不能自拔。
　　就在李培诚暗自高兴的时候，一周过来的周测福央直接给了他一个下马威，他数学物理居然考了双满分。
　　“你不是…在谈恋爱吗？”
　　李培诚的脸垮着问，福央晃着身体笑嘻嘻的：“对啊，我觉得谈了恋爱全身都充满了力量，上课不用听那些题目我都懂了，而且解题特别快，现在你斗题一定斗不过我。”
　　福央才不会告诉李培诚，今天坐公交来的时候，他和尹牧坐在后排悄悄接吻的事。
　　尹牧和福央说过有人找自己拍电影的事，福央一脸激动，说那样就能在电影院看到你了吗？尹牧点头，说晚上和福央讲电影的具体内容。
　　晚自习结束回了宿舍之后，连着一个礼拜福央都要在洗漱间呆上十分钟，从回宿舍到熄灯总共就二十分钟，但他偏偏要和尹牧黏在一起，今天也不例外。
　　福央边刷牙边看尹牧打肥皂洗内裤，目光直愣愣地盯着尹牧的黑色子弹头内裤，尹牧感觉到了边上人的目光，偏头看过去，福央正咬着牙刷，满嘴泡沫，耳根还有些红，尹牧看了看周围没有同学注意他们，他便微微凑近福央，低头在他脸颊上亲了一口：“想什么呢？”
　　尹牧含着笑意调侃，福央被尹牧亲的那半边脸也立刻热了起来，他转过脸，佯装镇定地刷牙。
　　福央的牙刷了五分钟终于刷完，这时候熄灯铃响了第一遍，尹牧收好洗完的东西，朝福央眨眼，目光中盛着宠溺：“回宿舍吧，熄灯了。”
　　福央放好尹牧给自己的洗面奶，才被尹牧催促着不情愿地回了宿舍。
　　福央刚爬上床就熄灯了，十分钟后宿管来查了房，等宿管一走福央小脑袋里的一个灯泡突然亮了，他想到尹牧白天和自己说的，晚上要告诉自己电影内容的。
　　尹牧宿舍已经有同学打起了呼，还有两个钻被窝里玩着手机，手机屏幕的光透过被子映出来，跟萤火虫似的，尹牧入睡比较慢，此时他闭着眼睛，满脑子的福央。
　　福央洗漱的时候通常只穿一件白色老头背心和一条内裤，马上入冬了也不怕冷，他说老头背心是外公去批发市场买的，一买买一沓，睡觉穿在家里穿都舒服，背心底下包裹着人白嫩柔韧的身体，福央的体毛很淡，就连腋下也没多少，腿长而直，小腿上的肌肉不大，但形状好看，有一种少年独有的性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