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五届(26)

　　黄厉这个导演他听说过，拍的片子也拿过奖，在外面口碑不错，只是尹牧烦透了自己能随时随地被别人找到的感觉。
　　他们应该是走了点关系直接找到学校，甚至连教导主任也被说通劝尹牧答应。
　　尹牧接过剧本放进书包，他看了眼教导主任：“不过主任，这件事你最好知会我爷爷一声，我的事校长一般都第一时间和我爷爷报备的。”
　　教导主任感觉到了尹牧言语中赤裸裸的威胁，尹牧站起身朝导演说了声再见便离开了。看到没看黑超男一眼。
　　“靠，这小孩怎么这么狂啊？他爷爷谁啊？”
　　教导主任语气有些底气不足：“人大代表，我们学校最大的资助人……”
　　导演和黑超男同时愣了下，黑超男切一声：“难怪这么狂，家里干啥的啊？”
　　“江南香醋喝过没？他家产的。”
　　教导主任说完也站起身，黑超男脸上的狂妄终于收了点，教导主任心想，还说尹牧狂呢，你个导演小跟班明显比导演还狂，大晚上的戴黑超不怕撞树啊。
　　尹牧第二天就看了剧本，这是个发生在高中校园的故事，故事名字叫《4+1》。
　　故事和人物设置很有趣，一共四个主角，两个高中生两个中年人，和尹牧说的那个角色是个暗恋女老师的高中男生，同时又被同班一个十分偏执的女生暗恋着，男生和女老师之间渐渐地产生感情，女生发现了男生的秘密，妒恨女老师且处处和女老师作对，并把这件事告诉了女老师的未婚夫，闹得满城风雨，女老师声败名裂、像过街老鼠一样人人喊打，最终远走他乡。
　　故事的最后男生把女生喊到舞蹈教室，让女生把衣服脱光，就在女生兴奋期待地脱光衣服时，男生身后掏出一把刀。
　　这是个开放性结局，故事设置也非常大胆，尹牧都怀疑这个片子拍出来能不能过审核，但正是因为题材敏感，所以片子未拍先火，故事里每个人都有恶的存在，除了那个帅气懵懂的男学生，也只有在故事的最后，他的手里才攥着一把尚未拔出的刀。
　　黄厉看到尹牧的视频后顿时就疯狂了，就像画家看到自己的缪斯、猎人看到瞄准器里的野兽一样气血上涌，他第一时间去找尹牧的各种资料，和编剧们安利这个视频，像个疯子一样在编剧群里发消息：他就是我要找的陈南！！！
　　（陈南，剧中男学生的角色）
　　最近试镜的一些男演员不管是少年感还是气质都缺失了一点，黄厉想找的是那种天然无修饰的帅气，最好是十七八岁，能让校园里的女孩子们疯狂，带点傲气，但气质依然干净的那种。
　　他也担心视频和本人或许会有点出入，但黄厉看到尹牧的瞬间就觉得自己这一趟来得太值了，只是这个高中生似乎对于电影或娱乐行业并不是很感兴趣，但这一点特质，又让黄厉觉得他演陈南会更合适，带有一点叛逆和少年独有的桀骜，实在是太完美。
　　“导演你要是追星一定是这个高中生的第一粉头。”
　　编剧在群里开玩笑道，黄厉见完尹牧后已经喋喋不休地在群里说了一晚上，还说一定要给这个角色多加几场戏，他都能想象那个画面多么唯美动人。
　　第二天下午尹牧的爷爷就给尹牧打了电话，问他的意见，尹牧说还没决定，尹爷爷说爷爷奶奶两人是鼓励尹牧去体验一下的，就算不想当演员也没关系，多一份经历而已。
　　其实尹牧也是这么想的，但他现在的头等大事不是要不要答复导演，而是要等在北京的那个小朋友回来。
　　福央因为连着两天考试，所以再也没有用过手机，而回学校的时候老师也把手机都收在一起不给他们，担心他们去了学校用，说等放假的那天给他们带回家。
　　福央回来的那天天气不是很好，他们下午到的学校，天上飘着细雨，乌云遮蔽了天空，风里带着从秦岭淮河以南传来的冷气，江南也开始降温了。
　　福央身上裹着尹牧的白色运动棉袄，拿了行李箱和李培诚共撑一把伞朝宿舍走，这时候校园里很安静，大家都在上课，偶尔传来教室里学生朗读的声音。
　　落叶从空中飘落，旋转一圈落到福央的脚边，福央裹着衣服十分温暖，李培诚在边上冻得发抖：“怎么一下子温度降这么多，冷冷冷冷冷。”
　　两人回宿舍放好东西才回教室，宿舍离教学楼有一段距离，这时候雨下得大了些，雨打在伞上发出啪嗒啪嗒的声音，听着有些冷又有些清脆。
　　走了不到一半的路，两人发现前路站着一人，打着深蓝色格子伞，站在离他们不远处。
　　“尹...尹牧？”
　　李培诚下意识看向福央，福央心中突然一阵激荡，他也开始觉得冷，冷得想钻进某个怀抱。
　　也才不到两个星期不见，福央却觉得恍如隔世，连对方的名字都有些喊不出来。尹牧眉眼深邃地看着这处，还是班里同学上课期间出去上了趟厕所，看到了学校广场上的大巴，才回来说福娃和李培诚回来了。
　　尹牧想等到他回教室，或这一节课下课，可是他发现，自己似乎等不了。
　　于是拿了伞藏在衣服里，和老师说去上厕所，离开教室的瞬间就跑了起来，一路跑到通往宿舍的路，看到福央微微低着头缩在李培诚的伞下，身上还穿着自己的衣服。
　　尹牧心中情绪复杂难陈，但最明显的还是灌入四肢的思念，只有见到了他才知道自己有多想他，全身都想要靠近他。
　　尹牧缓缓走过来，眉眼中尽是温柔，福央轻轻咬住下唇，勾起唇角朝他笑，尹牧不是很想说话，只想单纯地盯着福央，他的头发长长了些，只不过冬天快到了，也不需要剪了，毛茸茸的看着更可爱些。
　　“北京好吗？”
　　尹牧低沉地问出第一句话，福央张了张嘴，头顶的伞突然撤了，几滴雨水打开他头发上，但很快自己又被一片深蓝遮住，李培诚在边上看得牙酸，他严肃又警告地看了眼福央，福央这才意识到原来身边还有个人在。
　　李培诚撑着自己的伞快步朝前走了两步，突然他又回过头，眉头皱着似乎心事重重：“福央，你自己注意……”
　　深蓝色伞下的两个人齐齐看向李培诚，李培诚说完便头也不回地朝教室走。
　　福央头脑清醒了些，刚刚那样突如其来涌入脑中的欣喜平静了些，他和尹牧在伞下靠得很近，他甚至可以闻到尹牧身上淡淡得香味，他抬眼看着尹牧，眼中是与这天气格格不入的明媚：“很好，只是…”
　　福央突然顿住，尹牧没有打断，耐心地看着他，福央伸出脚尖将地上一片沾了水的黄色落叶碾碎，他低着头，目光盯着碎叶：“带队的老师在车上教了我们一句诗。”
　　“嗯？”尹牧从喉间发出疑问，声音轻微地上扬。
　　福央抿了下嘴，他抬起头，把目光撇开，他想起刚刚李培诚离开时看自己的眼神，心中突然就沉了一口气，他喜欢尹牧，但不代表就可以把自己旖旎的情感强加在尹牧身上，福央淡淡地笑了一下：“是杜甫的诗，讲的是江南美景，所以北京再好，我还是觉得我们这里更美一点。”
　　那句诗是这样的：正是江南好风景，落花时节又逢君。
　　作者有话说：
　　这是一篇校园文，不是娱乐圈文，未来也不会转。


第三十四章 藏不住的少年情思
　　“对了，谢谢你送的礼物。”
　　福央的声音在满世界的雨声中不是很大，尹牧勾唇，目光中盛着面前人认真道谢的模样，透过福央微微抬起的下巴便看到他脖颈处若隐若现的银色链子，尹牧眸色略深，他握着伞柄的指尖微微泛白：“喜欢就好。”
　　两人并肩朝教室走，眼前是越来越大的秋雨，夹杂着残叶落下，两人安静地、缓慢地朝前走，谁也不说话，自然，谁也不会加快速度。
　　道路上的积水越来越多，常常修缮的道路也有漏网未填的坑，尹牧眼疾手快地搂过福央将他带到一边，躲过了前方不太容易被发现的深水坑，福央没有准备，被尹牧的力度带地直接撞在了他身上，额头磕到了尹牧的下巴，福央立刻焦急地抬头，一怔，这才发现两人的距离有多近。
　　尹牧的鼻息几乎直面福央的脸颊，福央周身变僵，耳边雨声都没有了，只有自己渐渐加快的心跳声。
　　尹牧揽着自己没有松手，手穿过背握着自己的手臂，福央甚至能感觉到尹牧指尖的力度。
　　尹牧的瞳孔是很浓的黑色，睫毛密长，福央被包裹在他的目光里动弹不得，连呼吸都变得细密绵长。
　　“怎么…了吗？”
　　声音里没什么底气，福央弱弱地问。
　　尹牧轻轻松开福央，只是依旧没有退开，两人胸膛相贴，他的声音压在嗓子里也足够福央听清：“前面有个水塘。”
　　福央眨了眨眼，点头，吞吐地嗯了一声，片刻又说了声谢谢。
　　尹牧终于退开半步，低了低头轻声道：“走吧。”
　　两人走了一条小路，比从大路去教学楼要多一倍的路，小路隐蔽在基本无人的实验楼和艺术楼之间，雨水滴落在小路上的鹅卵石上，很快便被泥土吸收。
　　沉默地走了一会儿，福央突然生硬地开口：“你和你女朋友，还好吗？”
　　尹牧脚步一顿，福央看着前方，佯装成随意的寒暄，脸颊上还有刚刚尚未褪尽的红。尹牧觉得金属的伞柄有些凉，凉得他的手也泛冷，福央发现尹牧放慢了步子，几秒后，尹牧突然停下了。
　　福央生怕是自己问了不该问的问题，刚想开口解释道歉，尹牧便开口了：“没有。”
　　福央目光茫然，尹牧继续道：“我没有女朋友。”
　　福央惊讶地张嘴，尹牧的脸似乎也染上了今天的天气，有些凉。
　　尹牧的目光认真深邃，福央倏然发现他的呼吸似乎沉重了些。
　　“我有话要对你说。”
　　福央觉得尹牧反常，立刻点了点头，应和道：“好，好，你说。”
　　尹牧带着福央转身去艺术楼的琴房，艺术楼的琴房很小，共有十几间，学生刷学生卡就能进入练琴。
　　等进了琴房，福央才觉出一点热来，从窗户往外看是雾蒙蒙的校园和在风里摇曳的树枝。
　　“你要说什么？”
　　福央想把尹牧的情绪带动地明朗起来，脸上勾勒了笑意，但他发现似乎没有什么用。
　　他坐在琴凳上抬着头，尹牧倚靠在门上，开口：“你从来不问我，为什么我家里只有爷爷奶奶。”
　　福央一怔，他轻轻啊了一声，点点头，无措中带点凝重：“那，为什么？”
　　尹牧朝他浅浅地笑了一下，但那笑却让福央很心疼。
　　“我爸爸在我六年级的时候去世了，生病。我妈妈，在我很小的时候就走了，我现在不太想得起她长什么样。我跟着我爷爷奶奶长大的，我爸在我三年级的时候就一直在医院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