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老师又问:“分心了?没好好学?”
林晃说:“还和以前一样学的。”
“那是考到薄弱点了?”
“嗯。”
马老师笑着在他肩上拍一把,“别往心里去,别破罐子破摔,也别为了这个就玩命。”
林晃“嗯嗯”地点头。
他压根没往心里去,更没因此玩命。这两天日测突然暴露出他力学模块大短板,他就多做了两张力学专项,减了两张数学,每天的学习时长反倒少了点,能陪北灰上坡下坡多溜达几圈。
马老师看了他一会儿,忽然一眯眼,“你压根没上火吧?”
林晃真诚提问:“连着考砸四次而已,到底有什么好上火的?”
马老师被他问一愣,半晌笑了几声,摸出手机戳了两下,“你再说一遍。”
林晃费解,但还是听话又说了一遍。
老马神秘一笑,捧着他的保温杯踱回全科A去了。
放学前,一窝A班的人涌到六班后门,林晃问同桌AI这是在干什么,同桌AI解析了一会儿,呆板地回答:“据说有个纹身、逃课,一边在月考大榜上飙升,一边在日测四连跪,挨了胡秀杰本月全部的踹,吃了全A班被她没收的零食,还放话无论考成什么样都权当玩的嚣张借读生。重要的是,A班老马放完他嚣张宣言的录音,让学生学习他沉稳的心态后,又随口提了一句,说他长得眉清目秀的。”
林晃点了点头,低头继续写题。
他写了一会儿又抬头,犹豫道:“你说的不会是我吧?”
同桌AI看了他片刻,“林晃,你真的是个人机吧?”
林晃:“?”
*
周六,邵松柏躺在卧室听广播,邵明曜煮了一壶浓香的豆浆,准备给老的和小的当下午茶。
他拔了豆浆机电源,从橱柜里掏出两只玻璃杯,在清水下洗净擦干,放在台子上。
林晃坐上台子,戳着玻璃杯玩。邵明曜正要去捉那只不安分的手,一旁的手机忽然亮起来电界面。
李刺槿的电话来得很突然。
他却仿佛并不意外,按下免提,调低音量。
这一回李刺槿在电话接通的瞬间就卸下了虚假的面具。
她的声音像玫瑰上的冷刺,“你敢骗我。”
过了一会儿,邵明曜才应了一声:“还是没忍住亲自查了?”
李刺槿沉默,频道里充斥着女人压抑愤怒的呼吸声。
邵明曜提起刚磨好的豆浆,顺次倒入两只杯子,平静地问:“几十个女人,一周就查完了,这么快?”
他顿了顿,又接着自言自语地说:“也对,无中生有的事,排除起来确实不费事。”
李刺槿怒不可遏,“压根没有任何人跟你爸有关系!我还查了你爸大学以来的所有消费记录,除了叶韵绮,他在外面没结识过任何可疑的异性!”
“这样么。”邵明曜闻言只是笑了笑,低声道:“看来爷是对的,邵泽远只有在我面前不做人。”
李刺槿质问道:“谁教你走的这一步险棋?小小年纪,不至于深沉阴毒至此,是不是叶韵绮在你背后支招?”
“她?”邵明曜拿着豆浆壶的手顿了下,又继续一点一点地往杯子里倒,注视着两边的液面,说:“我倒希望她能帮帮我,在我需要时。”
叶韵绮没有给他打钱。
那通借钱电话里,她犹豫、答应、劝他不要过多投入,整个过程丝滑自然,可在那之后,她的号码变成空号,邮箱开了自动退信,彻底失联了。
很多时候,邵明曜都不知叶韵绮究竟是蠢还是精,说她蠢,但她在亲儿子面前的连招一套接一套,说她精,她却糊涂到连邵明曜故意错报她篡改了几岁都不反驳,还被录音当了枪使。
邵明曜终于把两杯豆浆倒平了,放下壶又想了想,应该还是精吧。蠢的时候不是真蠢,只是不在意罢了。
也挺神奇,母亲完全不在意他,而父亲太介意他。
李刺槿的声音把他的注意力拉回来,“我会去调查叶韵绮,她别想躲在国外逍遥!”
邵明曜无声而笑,“随便。”
邵松柏拖着病弱的身体,行事却铁腕果断,出院后一天也不歇,立即找律师谈判。现在遗产已经重新分割,邵泽远家产一分为二,李刺槿和邵明宸拿一半,老头和邵明曜拿另一半。
邵明曜本意是要现金和房产,可老头硬把他按下,让他继承了邵氏一大笔股权。
如今万事已成定局,再纠结之前的过招博弈已经没有意义,李刺槿这通电话,大概纯为泄愤。
李刺槿气急而笑,“不要以为分到家产就可以高枕无忧,我会把叶韵绮篡改年龄的事捅给董事会,你不仅是私生子,还是幼女产下的弃婴!你的出生就是你生父肮脏恋童的罪证,在董事面前,你永远别想挺直腰杆做人!”
邵明曜平静道:“原来你只查了别人。”
一句话让电话另一头的李刺槿噤了声,坐在台子上晃着腿听热闹的林晃也反应了一会儿。
那晚邵明曜回家后,对他说明了这番搏心态的谋划,但他只说搜罗几十个女人的资料当障眼法,虚构一套出轨多位未成年少女的说辞,骗李刺槿破防。
林晃伸手勾了一下邵明曜的衣角,用眼神询问他,还有什么事?
邵明曜随意拎起他的一只手,放在手里捏来捏去,漫不经心地说道:“很遗憾,故事不如你预期的刺激。我妈生我时并不是什么幼女,她确实改过年龄,但不是改大了四岁,是改大了两岁,为了一些移民手续上的问题而已。她17岁遇见我爸,生下我时刚过18岁,我只是一个贵圈到处可见的豪门私生子,想必董事会听了都会打哈欠。”
“李刺槿。”邵明曜的语气就像此刻周末傍晚的老街一样平静,“你有没有想过,这么拙劣的一套谎言,为什么能骗到你?”
电话里鸦雀无声,不知道李刺槿是被气昏了头,还是已经愤而离去。
邵明曜自顾自地说道:“虽然我们见面很少,但每一次见面,你都在向我展示你有多么痛恨我和我妈,痛恨自己当年一个高高在上的富家千金,邵泽远却背着你在外面找不入流的野女人这件事。”
“我看透了你,你却看不透我。在我规划好的未来里,怎么可能允许自己有这样的污点——倘若这一切是真,我更不会以自己的羽毛为代价,只为撬动你手里那么几枚硬币。”
“无妨,以前胜负已分,以后同为邵氏的股东,还希望你能记住——”
邵明曜语气微顿,拿起手机在耳边,说道:“我要做的事就一定会去做。无论任何人,任何手段,任何威胁,想要我偏离轨道,绝无可能。”
少年的语气很轻,一字一句却掷地有声。他平和地说完,随手把手机往旁边一扔,垂眸落下带着些嫌恶和蔑视的一瞥。
林晃下意识看向他的手指,那枚被用来提醒“控制”的戒指被傍晚镀了一层柔和的金边,坚定又柔和。
就像眼前这个人一样。
邵明曜沉默了一会儿,抬头,视线越过林晃看向他身后——他身后是厨房另一扇高而窄的百叶窗,外面朝着院子另一头,老杏树影投在围墙上,轻轻摇曳着。
林晃拿起一杯豆浆,轻轻晃着腿,一口一口地喝,等他把豆浆喝完,邵明曜刚好回过神。
林晃垂眸看着杯壁上那道豆浆印子,说:“你心眼多得吓人。”
邵明曜笑了笑,“这还不够呢。之前没想过会搭上我爸公司,但既然搭上了我就不会摆烂,以后斗法更少不了。”
林晃点头不语,摆弄了一会儿手机,说道:“陈亦司说,这叫刀光剑影刚刚拉开序幕。”
“你跟他说了?”邵明曜挑眉。
林晃点点头,“毕竟从打出生就四处触霉头,结果这两年突然行大运,交了男朋友,还是豪门继承人,我总得找人倾诉一下。”
邵明曜认真地看着他,直到看得他不太自在,又忽然抬起手,朝他脸缓缓伸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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