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方旬难以理解地道:“姜先生,我不过是个普通的助理。和你没有任何关系,你没必要与我见面。”
一个负责雇主工作日程安排的普通助理,和一个并不承担家族工作的大少爷并没有需要谈判的商务场合。
姜京月背靠姜家和傅家,手上的资源钱。足够他享乐一辈子。
就算要继承家产,进入公司工作,也自然有一票人赶着捧这位大少爷。
和他一个已经辞职的助理没有任何关系。
姜京月这段时间一直被压在家里,与何思言的婚姻板上钉钉无法解脱。他们两个相看两厌,几乎到了恨不得置对方于死地的地步。
陈方旬是第一个认可他的人。他第一次与陈方旬见面时,陈方旬与他说的每一句话他都记在心上,到如今竟成了他面对何思言的救命良药。
每一个辗转反侧无法入眠的深夜里,他靠着那些经过记忆美化过的话语,在翻来覆去间坠入噩梦。
他不相信每一个人,只信赖那道低沉磁性的嗓音。
今夜过后,何家与姜家的联姻再无转圜之地,未来他连见到陈方旬的可能性都没有。
陈方旬眼底的难以理解,如火星子般燎过姜京月心底最脆弱的地方,燃起滔天大火。
他茫然地看着陈方旬:“你和我说过的话,全是假的?”
齐元霜默默回过头看向陈方旬,低语问道:“方旬,你和他说什么了?”
这说了什么,让人恋恋不忘到这个地步,和魔怔了似的,非要追着陈方旬跑?
陈方旬轻微摇摇头,声音从唇边轻飘溢出:“我和他只说过客套话,他把客套话当真我能怎么办?”
他以为自己遇到的神经病雇主已经够多了,全然没想过还有这种把客套话当真,甚至深陷其中,将其作为爱恋证据的人。
平白污人清白。
陈方旬随手推了推眼镜,在姜京月带着隐约期待的目光里,漠然道:“不过是勉为其难的社交礼仪。”
他说话从来不像齐元霜那样毒舌。委婉周全,不得罪所有人,给所有人体面,似乎是陈助理刻在骨子里的规矩。
但这不代表他不会说难听的话。这些话语,从来都是釜底抽薪,不给人留半点面子。
除了对沈敬玄,今天对上姜京月的这句话,堪称他近几年来说的最让人难堪的一句。
齐元霜也是第一次见到陈方旬这副模样。
他终于能明白为什么谢逐青、傅长阙他们对上陈方旬时,就算望向陈方旬的目光再强烈,更深层次的情感却不会表露分毫,隐瞒得一干二净。
说话做事惯来周全温和的人,一旦表露出鲜明锐利的攻击性,会让他们难以承受。
那种落差,根本无法接受,只能保持岌岌可危的平衡,将所有情况隐瞒。
就算是争吵,也能算作是“不对付”下的各自比较。
落在陈方旬眼里,也不过得个“无聊”“闲着没事干”的评价,相比较起来姜京月的打击,这些评价更能让他们接受。
齐元霜看向姜京月的目光里,第一次带了点怜悯。
何思言站在原地的迟疑也有了来由。
姜京月呆愣在原地,扯了扯嘴角,面容近乎狰狞道:“什么……意思?”
他并非不理解那句话,只是下意识地反问。
“少自作多情的意思。”
他抬起头,齐元霜就站在陈方旬的身边,眉眼平淡,没有半分情绪,连说话的语气都是波澜不惊,和往常并无区别。
但细听却能听出几分温和,像是劝告。
在他们身后,是面无表情看着他的姜亦文。
眉眼间,是与齐元霜如出一辙的怜悯。
姜京月脑子里的那道弦,忽然断了。
何思言看不下去似的,猛地拽过他的手:“姜京月,你闹够没有?”
陈方旬脸色很冷,他看了眼腕表,实在不想和这群人耗着浪费时间。
今晚出现在这个场合就是个错误。
他压下心底的烦躁,可某种被压抑忽视许久的破坏欲却在此刻升腾而起。
这种躁意和他看见混乱场景时同出一源。放在平时,他更倾向在家里打扫卫生,通过叠衣服,或是干脆去拳馆彻底发泄出来。
但现在没这个机会,只能避开刺激源。
齐元霜察觉到他状态不对,握了握他的手臂:“方旬,深呼吸。”
陈方旬深吸一口气,冷声道:“先走,姜总那边不会计较。”
他的指尖摩挲过手机外壳,大步往晚宴厅外走。
姜京月甩开何思言的手,就像个被打碎温室玻璃,第一次见到世界残酷的花朵一般,神经质地质问陈方旬:“陈方旬,你怎么敢这么对我!”
陈方旬脚步未停,经过姜京月身旁时,斜睨了他一眼。
就像在看一条摇尾乞怜的狗。
第52章
姜京月被陈方旬的眼神钉死在原地,最后质问的底气都消失了干净。
同一时刻,尖利的质问从正厅传来,话语和姜京月的质问几乎重合成一道,犹如两道惊雷此起彼伏落在陈方旬的耳旁:“傅承,你怎么敢这么对我!”
长桌后的几人纷纷抬头看向不远处,一个响亮的耳光就这么凑巧直接落在了傅承的脸上。
干净利落,那人挥舞手臂几乎抡圆了去打。
即使那只手臂看着瘦弱单薄,但耳光声却格外响亮,既震慑了全场,也像是打散长桌之后压抑气氛的信号。
齐元霜咋舌地看着不远处的场景,一眼就看出的人员构成,小声和陈方旬介绍:“那个就是傅承的妻子,还是何思言的堂姑,因为丧子在家里休养的那位。”
齐元霜对上这位傅夫人简直就是专业对口。偶然一次被傅长阙叫过去替他的大伯母看病,也因此认识了这位传说中“精神状态不太良好”的傅夫人。
不过也就那一次。
陈方旬和傅承接触不多,更别提和这位何女士见面。他略微低下头问齐元霜:“现在是什么情况?”
齐元霜思索道:“不出意外,赶上大戏了。”
今晚整场晚宴都是鸡飞狗跳,正主姜京月和何思言在这里和陈方旬一个助理吵架,吵架的内容幼稚无聊到令人发指。
外头傅承来参加晚宴,被夫人抓个正着。
“堂姑?”何思言睁大眼看向远处的场景,一时间也顾不得姜京月,推开他就匆匆小跑向中心。
他已经很多年没有见过这位堂姑,今天一出场就是一个大的,何家人都满脸懵然。
姜亦文沉着一张脸,直接从姜京月身边掠过,顺道同陈方旬道歉:“陈助理,今晚的情况很抱歉。”
他步履匆匆,连点眼神都不屑于放在姜京月身上。
“阿如,你今晚怎么出门了!”傅承捂着脸,格外狼狈地看着面前苍白瘦弱的女人,睁大眼问道。
何如因强忍愤怒,全身都在克制不住颤抖。齐元霜本来还站在陈方旬身边,望见她的状态时,皱眉道:“她现在状态不对劲。”
晚宴宾客多,何如身体本就不好,常年卧病在床,现在又气血攻心,一旦昏迷休克就是大事。
“我去和酒店那边谈,你要陪在何女士身边吗?”陈方旬叹了口气,何如算是齐元霜半个病人,暂时是提前走不了。
“行,我先去看看。”齐元霜锤了锤肩膀,活动筋骨,和打电话联系酒店的陈方旬一起走出长桌之后。
“我不出门,怎么会知道你还在外面养了个儿子呢?!”何如声量并不高,话语内的信息量却极大。在场所有人都免不了露出惊疑好奇的神色,视线不受控制在这两人之间摇摆。
傅承脸色难看:“阿如,你从哪儿听来的消息?我们的孩子多少年前就去世了。”
他试着去拉何如的手臂,被躲开后,又忍着不耐循循善诱道:“我这个做叔叔的,阿兰孩子订婚,我难道不应该来看看吗?”
傅承和傅夫人傅兰是亲生兄妹,他这么说倒也说的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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