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梯内,陈雅瑛摘下耳机,疑惑问道:“哥,元霜哥呢?”
“回他父亲家里了。”陈方旬道,换左手拎了拎陈雅瑛的背包,“还真是空的啊。”
“家里不是什么都有吗,我就懒得带东西回家了。”陈雅瑛说,见楼层到了,一个跨步下了电梯,噼里啪啦输大门密码。
陈方旬跟在她身后,见她东倒西歪走得和丧尸似的,无奈道:“走路小心点。”
刚说完下一秒,陈雅瑛的膝盖就磕在茶几上,又和没事人似的飘进了房间。
陈方旬一脸无语,看了眼时间,估计明早就能听见陈雅瑛一脸痛苦喊腿上淤青哪里来的。
口袋里的手机响起催命铃声,他叹了口气,接通电话回书房上班了。
陈方旬的工作直到小年夜前一晚才少了一点,齐元霜尚未从齐家回来,先到的消息反而是另一个失踪的已久的家伙。
“请问是陈方旬先生吗?”电话那头的女声朝他问道。
陈方旬拿着手机,没什么表情:“我是,请问有什么事吗?”
“陈世鹏先生……想问问您有没有时间来一趟……”
陈方旬抓着手机的手越来越用力,半晌之后,他缓缓开口:“我知道了,今天下午会到。”
他挂断电话,面无表情走出书房,站在陈雅瑛房间门口,抬起手准备敲门时,又迟疑地放下手。
和他来珩京时,陈雅瑛已经六岁,说不准对陈世鹏的印象早就淡忘。
既然淡忘,也就没有什么必要和她说陈世鹏的事情。
陈世鹏给陈雅瑛留下的阴影,陈方旬花了很多年才彻底驱散。
“哥?”
他想得太深,竟没反应过来面前的房门已经开了。
陈雅瑛冲陈方旬眨了眨眼睛,问道:“哥你找我有什么事吗?”
陈方旬定定看着她,许久后才若无其事道:“没有。”
“就是有事吧!”陈雅瑛嚷道,嚷嚷完又故弄玄虚问道:“想和我谈心吗?我最近学了塔罗哦。”
陈方旬敲了敲她的脑袋:“我为什么要和你谈心。”
陈雅瑛:“……那你站在我房间门口干嘛,看你这个样子肯定有话要说啊。”
她抬眼盯着陈方旬,慢吞吞说:“我好歹做了你十九年的妹妹呢。”
陈方旬推推眼镜,不太自然开口:“我不确定你想不想知道。”
陈雅瑛思索后说道:“你说了我才能判断吧,毕竟脑子长在我的脖子上嘛。”
良久后,陈方旬才开口道:“陈世鹏死了。”
陈雅瑛猝然睁大眼,身体情不自禁抖了抖。
这是她遗留的条件反射,陈世鹏当她面做的孽太多,她听到陈世鹏的名字都忍不住打寒战。
好半晌后,她才敢压低声磕磕绊绊问:“真死了?”
陈方旬点了点头,邻省兰合市先水区交警队给他打电话,说陈世鹏醉酒跨越中央护栏,被车撞死了。
陈雅瑛焦虑地抠弄指间,低声喃喃:“死了好,死了好。”
陈方旬开始后悔和她说这件事,强势分开她的手,抱住她轻轻拍了拍她的背:“好了没事了,哥哥在这里啊。”
陈雅瑛还是控制不住发抖,又慢慢推开陈方旬,深吸了一口气,像是要安慰自己:“没事的,他死了。”
“对,他死了。”陈方旬低声道,“死的很惨。”
他揽过陈雅瑛的肩膀,带着她去厨房,给她泡了杯蜂蜜水:“喝点甜的缓缓。”
陈雅瑛捧着那杯蜂蜜水,没喝,良久后才从克制不住的颤抖中缓下来,低声问陈方旬:“他的尸体呢?”
“殡仪馆太平间。”陈方旬道,“我现在出门去一趟兰合市,你元霜哥今晚回来,我让他陪你,可以吗?”
他不大放心陈雅瑛一个人在家。
陈雅瑛抱着蜂蜜水摇摇头:“我要去。”
她看向陈方旬,咬着牙,沉声道:“我要去看他。”
陈方旬默了默,低声应道:“好。”
他让陈雅瑛回房间换衣服,自己则给齐元霜发了个消息:【元霜,我和雅瑛要去趟兰合处理陈世鹏的尸体,你晚上回来没吃饭的话,把冰箱的饺子下了。】
【元霜:知道了,等你们回来。】
陈方旬换好衣服,带上材料,买了一班最快到兰合市的高铁,带着陈雅瑛以最快的速度赶到先水区交警队。
他把资料提交给民警,填写表格时,民警还试图劝陈方旬别那么伤心,然而对上陈方旬和陈雅瑛如出一辙冰冷的神情,还是把话收了回去。
“事故另一方在吗?”陈方旬填完资料,面无表情问道。
民警带着他前往调解室,司机是个中年男人,见到他时没忍住瑟缩了一下。
“不用这么紧张,我没有索赔的想法。”陈方旬语气平直寡淡,“责任如何认定就怎么处理,不用太担心。”
陈世鹏畜生东西拖人下水,没尽过父亲的责任,陈方旬做儿子的也没有必要为他处理这些事。
浪费时间还浪费精力。
他并没有和司机多谈,填资料签字,民警带着他们去认尸。
到太平间时,陈方旬转过头问一路无言的陈雅瑛:“一定要看?”
陈雅瑛抓着他的衣袖,重重点了点头。
陈世鹏被撞的面目全非,只是看了两眼,白布便被重新盖上。
陈方旬推了推眼镜,冷声道:“什么时候可以火化?”
民警道:“尸检报告和责任认定书确认后的十个工作日内。”
陈方旬看了眼腕表,给拿出手机开始翻联系人,准备委托律师全程处理了。
和人打电话时他压根没避着人:“……对,他死了,我懒得处理,到时候尸体火化完后骨灰丢进垃圾桶里就行。”
陈雅瑛抬头看向陈方旬:“不能撒了吗?”
“污染环境。”陈方旬冷漠道。
他最后看了眼被白布盖着的尸体,和神情难以言喻的民警对上视线,嗤笑一声,轻飘飘道:“生前家暴出轨黄赌毒皆沾,也不能怪子女这么对他吧。”
一个五毒俱全的烂货,凭什么要他处理好身后事,更何况陈雪蓉早就和陈世鹏离婚了,他今天过来确认一眼他已经死了,都算是仁至义尽。
有多少事陈方旬都不想再管,和委托的律师交接情况后他就带着陈雅瑛回珩京了。
一路上陈雅瑛抓着他的衣袖就没放开,似乎完全没想到当年那个把陈雪蓉打个半瞎,持刀砍伤陈方旬,还想把她卖了的男人就这么死了。
“不要想他。”
陈方旬粗暴地揉了揉她的头发:“不要对死了的垃圾投注太多的注意力。”
他脸上没有什么表情,镜片后的双眼却显出某种近乎残忍的狠厉。
陈雅瑛抓着他衣袖的手力气忽然消失,整个人脚下一软,被陈方旬牢牢撑起。
她重重点点头:“我知道。”
陈方旬带着她和陈雪蓉离开蹊水镇后,他们的人生就重启了,实在没有必要为垃圾耗费情绪精力。
回到珩京后已经是晚上七点多,陈方旬打开家门时,齐元霜没在客厅。
厨房里传出热闹的声响,他脱下大衣,缓缓走向厨房。
齐元霜正在做饭。
陈方旬站在中岛台前,安安静静看齐元霜的背影,像是一尊沉默的雕像。
“吓我一跳,什么时候回来的?”齐元霜转身拿沥水篮,却和站在中岛台前一声不吭的陈方旬对上视线,惊了一惊。
“刚刚。”陈方旬对他说。
灶上炖了排骨,齐元霜先去抢救冒泡沸腾的排骨,关了小火后才回过身问陈方旬:“处理好了?”
“没有,不想处理,委托别人帮忙了。”陈方旬绕过中岛台,环住齐元霜的腰,把头埋进了他的颈窝。
齐元霜低头切菜,刀刃和木质砧板贴合发出有节奏的声响,他轻声道:“也好,省得浪费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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