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翳了翳唇,飞快转头问道:“是谁送我来的?”
沈知年凝着他眼里的光顿了顿,片刻,他缓缓开口:“谢景廷说,是他送你来的。”
时屿:“……”
时屿漆黑的眸子几乎是在一瞬间黯淡下去,唇角弧度持平,他缓慢地转过头来,神色淡然。
果然,他不该问这么愚蠢的问题。
段京淮救他,也不过是出于正义,以及他一向护食的狼性。
才没有别的原因。
没有。
心里像是堵了一块大石头般窒闷。
时屿耷拢着眼皮,纤长的睫在眼睑处遮下一层影翳,表情看上去难过又失落。
沈知年看着他的神色,心恍然痛了一下。
他不知道时屿心里在想什么,但心里隐约有了一个他不愿承认的答案。
他知道段京淮也在游轮上。
时屿跟他,吵架了吗?
他动了动唇,最终还是把疑问吞回腹部,生怕听到什么令他难以接受的回答。
他站起身来,揭开早就放在一旁的保温桶:“你睡了一天,起来吃点东西吧。”
时屿脸色苍白地摇摇头:“抱歉知年哥,我没胃口。”
“多少吃点吧,吃饱了才能很快好起来,”沈知年将移动餐桌拉过来,揭开盖子,“谢景廷托人送来的,还烫着。”
热气蒸腾氤氲,袅袅清甜香气漂浮在空气里,碗中盛放着温烫鲜美的米粥,米粒在灯光下透着晶莹剔透的光泽,很是蛊惑。
漂亮的炒蛋也色香俱全,松软到勾人。
那浓郁的饭菜香气令时屿忍不住多吸了几口气,原本没什么知觉的胃也传来了饿感。
他扶着床面坐起身来,沈知年见状,连忙上前帮他把枕头垫到身后。
医院准备的病号服有些大,松垮的领口因为时屿手臂支撑的动作滑落开一点,领口处也被迫露出大片白皙的肌肤和精致纤细的锁骨。
沈知年恰巧站在他的身侧,角度使然,他瞥过眼时,意外看到了时屿锁骨下烙印的几颗红痕。
“……”
只一眼,大脑轰的一声在瞬间炸开,沈知年身子僵硬在原地,浑身的血液犹如凝固了一般。
作为成年人,他自然知道那是什么。
但是——
他喉咙吞咽了几下,有些艰难地让自己思绪冷静下来。
不可能。
这根本不可能的。
时屿在国外除了他之外,几乎没跟什么人密切来往过,顶多就是跟社团的人在一起玩。
追他的人很多,可无论对方什么条件长相,甚至痴情地追了他好多年,他都只会礼貌拒绝对方,也没有谈过任何恋爱。
时屿对感情迟钝,人也冷到了骨子里,这世上似乎并没有能让他在意的东西。
就是因为这个原因,沈知年才一直不敢迈出这一步。
究竟是怎么回事?
时屿也没跟他说过自己恋爱的事情。
一夜情?
可时屿那么清高孤傲的性子,怎么可能会跟别人一夜情。
“……”
沈知年翕合着唇,他想,一定是看错了。
可能是发烧引起的过敏反应。
时屿皮肤嫩,会起红疹也说不定。
推测到这里,他心情虽然仍旧不安,但还是暗暗松了口气。
垂眸看着时屿精致又漂亮的侧脸,沈知年将心提了起来。
他真的不能再等了。
他必须要跟时屿坦白他的心意。
粥的味道的确不错,口感细腻顺滑,时屿本来只是想尝几口填肚子,没想到一连喝了大半。
沈知年:“怎么样?”
“嗯,很好喝。”
时屿慢吞吞地点点头。
这粥的味道,让他想起十几岁的时候,他也曾在高烧后的夜晚喝到了这样味道的粥。
漆黑漂亮的瞳孔里流露着复杂的神色,眼前是一张挥之不去的脸,紧紧的依附在他的脑海里,占据着他全部的思绪。
他又在想段京淮,难以抑制的。
“时屿。”
沈知年叫他。
后者没什么反应。
“时屿——”
他提高了一些音量。
“嗯?”时屿后知后觉回神。
沈知年有些忧心地叹了口气,时屿在美国也是这样,总是莫名其妙的发呆。
“明天晚上你有空吗,我想请你吃个饭。”
时屿看着沈知年,不解地歪了下头:“……吃饭?”
“噢,”沈知年牵着唇笑了笑,“我最近不是签了个大单吗,想跟朋友庆祝一下,你能来吗?”
回想着最近的工作都告一段落了,他也的确需要放松一下心情,时屿点点头:“嗯。”
“就在In Join怎么样?”沈知年温和地笑了起来,那tຊ是他父母定情的餐厅,“明天晚上去你公司接你。”
“好。”
——
酒吧台球室。
影影绰绰的灯光虚幻的迷人眼。
随着“咚”地一声脆响,白球撞到桌壁又弹了回来,将绿球击落进袋子里。
段京淮如猎豹匍匐进攻般伏低身子,身体压成一条直线,手中的球杆快速出击,没一会儿,就把桌面上的台球尽数击落进袋内,压根没跟谢景廷上场机会。
谢景廷倚着球台眯了眯眼,捏着酒杯抿了口,淡道:“你要是郁闷,就直接找人表白,在这里跟台球较什么劲。”
话音刚落,段京淮抵着桌面的手有那么一瞬间的轻颤。
明显带着怒意的白球“砰”的一声撞击到红球,红球沿着两侧的桌壁来回撞击了好几次,最后一次擦过桌沿,球身慢慢向前滚动,摩擦力使然,缓慢的停到了洞口。
段京淮咬着烟斜睨了他一眼:“你打球太废物就别给自己找借口。”
谢景廷勾唇扬眉,坐在桌角挑了个角度弯折着身子伏低,球杆快速退出:“起码我敢爱敢恨啊,不像某些人,又是送医院又是辛勤煮粥,赵麟一个扣子都没碰到就把人揍了个半死,还调监控把人送到局子蹲个十天半月。”
“哒”的一声脆响,红球落袋。
他挑眉笑笑,慵懒地撑着球杆调侃道:“说到这个,我还不知道段公子竟然还会做饭呢。”
段京淮:“……”
他眸光低沉,端起酒杯来将杯底的烈酒一饮而尽,辛辣顺着喉咙冲涌进去。
“认识你这么多年,难得看见你因为感情失魂落魄,”谢景廷继续击球,嗓音上扬着,“当个哑巴有用什么用,白痴才在这里猜来猜去,喜欢就表白,他如果不答应你就死皮赖脸的追,多简单。”
段京淮轻嗤一声:“你如果很闲,不妨去处理一下你手里压箱底的那几个工程。”
谢景廷没理会他,摸过手机来看了眼短信:“沈知年说时屿醒了,明天就可以出院。”
段京淮斜靠在着桌球台旁,眼睑懒懒地耷拢着,没什么表示。
袅袅升起的烟雾将他俊朗的轮廓尽数掩盖。
就在这时,一旁桌面上的手机忽然响了起来,段京淮漆黑的眸子忽然亮了一瞬,他飞快地将视线投放到手机屏幕上。
然而,来电显示是家里的长辈,他微蹙起眉,那双桃花眼里的情绪又掉了下来。
谢景廷勾着唇角笑他。
男人低垂着睫,夹着烟头凑到嘴边深吸了一口,边吐息着烟雾边将电话接起,嗓音被呛的些许沙哑:“喂,奶奶——”
对面不知道跟他说了些什么,他耐心的听着,眉间的神情松懈下来,夹着烟的那只手在桌面轻叩。
“好,您早点休息,明天见。”
谢景廷好奇问道:“老人家什么事?”
“要约我吃饭,”段京淮见谢景廷脱杆,便拎着球杆上前,“In Join……西餐厅?”
谢景廷看他:“老人家不是一向喜欢中式餐点吗?该不是要给你安排什么订婚对象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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