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开灯,什么家具摆设都没有,不同方向有四扇门皆是紧闭。
他低头看着脚下的大尺寸大理石地砖,蒙了一层油腻腻的灰渍,依然不能掩盖光可鉴人的本质。
对花钱颇有研究的叶锐一瞧就知道这地砖价值不菲,和空空如也的房子格格不入。
“嘿,有点奇怪啊。”
叶锐干脆扯着嗓子喊开了。
“房东,房东,房东在不在。”
叶锐喊了两三嗓子,没有任何回应。
“这个地方,好像不是他们一家人住的样子。”
卓一鸣扯着叶锐的手腕示意他看一侧的厨房。
不锈钢橱柜上乱七八糟摆着锅碗瓢盆,燃气灶台上落了一层灰,油烟机内壁上的油渍已经干掉,看起来很久没有开过火了。
“怎么办?挨个敲门?”
叶锐话音刚落,旁边的房门打开了,穿着睡衣的女子揉着眼睛,头发凌乱一脸不耐烦。
“你们谁啊,大早上的吵死啦。”
“我们找房东。”叶锐立刻回答。
“房东不住这里,你们自己打电话。别吵了,我刚下夜班,还要不要人睡觉了。”
女子打了个哈欠,恶狠狠地拍上了房门。
“不住这??”两人面面相觑,难道搬家了?
以叶锐对这帮包租公,包租婆的了解,他们会给子女后代买新房子,买大房子,但是自己是不愿意离开自己的地盘的。
两个人狐疑着走下楼,刚出大门,正对面传来一声“哗啦”。
银色卷帘门在一根锈迹斑斑的长铁钩支撑下,滚动着升到了顶部。
花白头发的妇女提着铁钩走进了店里。
店铺上方悬挂着褪色的招牌,只有“干洗”两个字还算清楚,其他的大小字迹在风吹日晒中早已模糊不清。
店铺内的顶上挂着不少顾客的衣服,长长短短掉落下来挡住了照明。
大白天,铺子里也昏暗一片,阳光只能照到靠近门边的木质接待台。
台面上铺着的透明塑料布已经发黄,软尺,硬尺,笔,收据胡乱的扔着,瞧着似乎生意还不错。
他带着卓一鸣两三步走了过去,背对着门仰着头清点衣物的店主听到脚步声一回头,看见两人面生顿时一脸警觉。
“你们干嘛?”
“干嘛?洗衣服不行吗?”
卓一鸣反问,店主顺手摸过了刚才放在旁边的铁弯钩。
“你们的衣服哪呢?”
叶锐忍不住笑了,他们两手空空洗什么衣服。
他立刻掏出了工作证放在台面:“我们来了解点情况,不要害怕,这店是你开的?”
店主瞟了一眼她分不清真假的工作证,心里没了刚才那么慌张,就算这两个人是假警察,应该只是来骗人,不会来抢劫或者打砸。
她悄悄的把手里的铁钩子放了回去,拿过工作证翻了两下,装模做样对照了下照片还给了叶锐。
“我住在附近,这家店我开了十几年了。”
“哦~那挺好,我们就是想找个在这里久的人了解下情况,对面那栋楼的房东你认识吗?”
店主听到叶锐的问题有些意外,她的回答让叶锐更意外。
“你问哪个房东?”
“难道还有好几个房东?”
叶锐十分诧异。
他们了解到的情况毛小坤父子都是独生子,所以这栋楼从毛小坤爷爷奶奶手里直接到了毛小坤父亲手里。
未来如果没有意外,肯定是顺延给毛小坤。
难不成,还钻出了什么失散多年的姐妹兄弟上演争产?
“哎呀,我也搞不清楚,反正乱着呢。”
店主一挥手,叶锐以为对方不肯说,没想到店主从木台子后面绕了出来,走出去拉下了半截卷帘门。
“那栋楼以前的房东是老毛两口子,但是最近一两个月,可能两三个月吧收租的不是老毛了,是另外的人。”
“他们凶神恶煞的,之前来了好几次,第一次认错门以为我们这栋楼也是老毛的,差点把我店都砸了。”
店主的解释道清了刚才她看到两个生面孔高大男人恐惧的根本。
怕又是对面的房东在外面惹了麻烦,仇家上门砸错店。
大概五月初的一天,这条街上忽然出现了七八个留着寸头,穿着黑衣黑裤,手臂,脖子满是纹身的年轻男子。
他们手里拿着假货,挨个骚扰这一排店铺,敲敲打打,言语威胁要砸店。
那些男子一个比一个凶神恶煞,挥舞着手里的武器叫嚣着要找房东,房东如果躲起来装死,他们就放火烧铺。
立刻有人给房东打了电话,他们这栋楼的房东是两兄弟,提着菜刀从楼上冲下来。
双方一见面,房东挥舞着菜刀往前冲说要报警,对方立刻后退说不找他们,找毛XX。
名字店主没听清,不过这条街上姓毛的只有对面一家。
那帮人确认自己走错门后,道歉都没有,提着东西转身从进了对面。
“他们一家原本住顶楼的,乒乒乓乓好大的声音,过了会那帮人搬着他家的大电视下来走的。”
后来那些人经常过来,是不是同一拨人,店主不确定,只知道个子都很高大,穿着黑衣服,有纹身。
他们每次来如果门关着,直接踹开,上了楼上必然有摔摔打打的声音,过一会必定抱着东西下来离开。
“大概上个月吧,他们又来了,坐在门口拦住每一个上楼的住客,叫他们交房租,不交不准进去。”
“有的人交了进去了,但是过了几天就搬走了,对面那栋楼现在没多少人住了。”
“我都是听附近过来洗衣服的客人们讲的。”
“老毛在外面欠了钱,那些都是债主。”
债主上门逼老毛还钱,还不出来就砸东西,然后接管了这栋楼,不知道是要用租金抵债,还是直接用这栋楼抵债了。
干衣店老板,东听一耳朵,西听两三句,拼凑出了大概。
第191章
叶锐听了个大概,唏嘘不已。
住在这里的很多人,故乡是望北其他地方,甚至是外省漂洋过海来打工挣钱的。
他们这些租客,大部分做的工作属于底层,在这里无亲无靠。
他们的认知和视野,决定了他们在很多事情的处理上秉承“有多远躲多远”的原则。
他们怕事,也不敢惹事,更不敢为自己争取应得的权利。
遇到祸事避之不及,就算这些祸事不是他们导致。
更何况遇到上来就要打砸烧凶神恶煞的这帮人,大概宁可亏掉租金,押金为了保命可能也会选择搬走。
“那帮人很有脑瓜子的哦,叫了些中介来,空了的房子,叫中介给他们租出去,但是租得出去才有鬼了哦。”
“他们只能租给新来的外地人,这条村里的租客要换地方是不会租的,也不会介绍自己的朋友同事来租,这么热的天没有外地人来的。”
城中村的租客群体来源相对固定,都是一个介绍一个来的,知道这里情况的自然不会叫朋友同事来跳火坑。
只有新来打工的外地人,不明就里会在中介的忽悠中下定。
这几个月是望北岛最热的季节,很多找工作的外地人并不愿意过来,所以老毛家的房子空置率很高。
“老毛欠了多少钱?”
店主摇了摇头,她也只是听说,其实具体什么情况谁都不知道,毕竟这是很丢人的事情,老毛两口子也不会到处讲给人听。
“他们以前住七楼,后来被赶走了,七楼也被那帮人租掉了。”
“他们现在住哪里?”
“听我们房东讲村头那边有一间小房子,是老毛老婆子家里的财产。”
“他老婆家的事情也蛮复杂的。”
老毛的老婆,也就是毛小坤的母亲娘家兄妹几人,父母离世后将其他不错的房子留给了其他子女,只给毛小坤的母亲留下了一套破破烂烂的老房子。
那套房子破烂不堪,因为老毛懒得花钱,花精力翻新,租都不好租掉,现在这套万人嫌的房子成了他们两夫妻最后的栖身之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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