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还记得自己有多少前任吗?”闻秋果然问得很仁慈。
第一个问题就把安云起难住了,他摸了摸下巴苦恼地想了一会儿,“十来个?要么二十几个?这我哪记得清啊,换个问题换个问题。”
“人渣啊!”吐槽的声音此起彼伏。
“嗯,的确有点渣……”酒吧昏沉的灯光下,闻秋深深地看向他,“那就说一说你对OMEGA做过的,最渣的事情吧。”
他的眼神幽暗,仿佛含着冰棱的深绿湖水,安云起表面上放荡不羁,然而绝非不敏锐,立刻就察觉到了他眼神中的寒意。他也不知道这莫名其妙的敌意是哪里来的,但秉承着对好哥们的男友的尊重,还是绞尽脑汁想了想:“这个嘛,我可没渣过任何人,我向来不玩强迫那套——喂,你们不要这么看着我——我和谁玩都是各取所需好吧。”
他唯渣过的人,不是个OMEGA,所以不能算数。
众人都嘘他,安云起被搞烦了,“唉,我让OMEGA打过胎算不算?但那是个意外,而且我付了她很多钱啊,最后全摆平了。这就是最渣的事了,满意了吧?”
闻秋望着他,嘴唇颤抖了一下,没有说话。那一刻他的脸色惨白、血色褪尽,只有一双眼睛亮得惊人,仿佛妖魅一般盯着他,看得安云起都有点背后毛毛的。
大家很快进入了下一轮游戏,只有裴渡始终留心着闻秋的状态,关切地问道:“怎么了?”
“没什么。”闻秋闭了闭眼睛,感觉自己像是脚底踩着随时会爆炸的地雷,浑身动弹不得。此刻他纵有千言万语,都无法诉说,尤其不能对裴渡说。
安云起刚才那番话,让他很大程度地确信了一个残酷的事实:安云起是他的前夫,小知了的血缘生父。
自从海滨别墅那次闻到了安云起的信息素后,他就寝食难安,心里一遍遍煎熬着那个猜测。
首先,烈酒味的信息素太特殊了,他搜了ALPHA信息素登记库,全国不超过20人,其中满足生育条件的男性就更加少之又少了。
再来,他搜集了所有能找到的关于安云起的资料,发现安家是雁市的名门望族,有一定的□□背景,整体的作风就是狠辣果决,很符合崔经理给他的感觉。
他当年怀孕被关的那幢别墅,地处樟山脚下。而整个樟山都是安家开发的旅游风景区!
最后,就是今天安云起堂而皇之地告诉他的这句话:他曾让OMEGA为他打胎,神情毫无负罪感。闻秋不确定他是否知道自己是谁,是否故意装作不知情,是否心里有过一点点愧疚,然而那一刻他的确极为崩溃,不得不费了极大的意志力让自己维持冷静。
为什么偏偏是安云起?是谁都好,但绝不能是他。
他是裴渡的发小,也是最好的朋友。
现在他也是自己孩子的父亲,是唯一能治好小知了疾病的人。
如果让裴渡知道了自己最好的朋友就是小知了的父亲,以后他还怎么面对自己和小知了,怎么面对安云起?这只会成为一辈子的芥蒂,永远无法抹去。
“感觉不舒服,我们就先回去。”裴渡的手伸过来,像撸小猫一样捏了捏他的后颈。
“我真的没事,可能有点喝多了。”闻秋握住他的手,脸颊在他的手心蹭了一下。他的脸色应该是冷静下来了,可是几乎不敢与裴渡对视,尽管这荒谬的巧合中也许并没有谁怀有恶意,然而这个巧合还是让裴渡成为了无辜的受害者。
不……不能这么武断,他还要进一步地确定……闻秋暗自咬牙。如果真的百分百证实了安云起就是那个杀千刀的前夫,他也要把这个秘密死死守住,带进坟墓里。
第85章 咬
“哇哦,终于轮到我做国王啦!”忽然,裴潇兴奋的声音传了过来,高高地举起手中的国王牌。
整人可是她的拿手好戏,然而就在今天聚会前,她刚被老哥耳提面命地教育过,绝对不能原形毕露。裴潇在埋怨她老哥小题大做的同时,也彻底清楚了闻秋的地位——能让裴渡如此上心、大费周章的人,她早就在心里管闻秋叫嫂子了。
裴潇决定放放水,可别抽到嫂子了:“这样吧,就请3号来为我们献歌一曲。”
“3号,谁是3号?”大家拿着牌彼此张望,直到裴渡沉默地把扑克牌翻过来,他就是那个3号。
裴潇呆滞地“啊”了一声,就差给她老哥跪下行三跪九叩之礼了,“呜呜我错了哥,我真的错了……”
“你错哪里了?”裴渡站起来,路过她的时候在她脑袋上敲了个毛栗子。
裴潇捂着脑袋的大包,却露出星星眼,翘着尾巴对众人说:“我哥唱歌可好听了,你们可以期待一下。”
只见裴渡和台上的乐队说了什么,乐队便把舞台让了出来。裴渡坐到了黑色的钢琴前,试了几个音。
“卧槽,他来真的啊,”安云起又在往嘴里塞坚果,“全天下的逼都让他装走算了。”
“去去去,”裴潇瞪了他一眼,“正好帮你陶冶一下情操。”
拌嘴很快不了了之,因为裴渡开始了弹奏。
那是温和宁静的旋律,好像一个月光明亮的夜晚,风声簌簌,溪水淙淙。紧接着裴渡的声音响起,用温柔清澈的嗓音,唱着略显悲伤的歌词。会员制的清吧里人很少,不仅仅是他们这桌,其他人也都在这娓娓道来的琴声中变得安静而专注。
只有闻秋坐在原地,心脏砰砰地跳动着,他知道这首歌。就在上周他们窝在一起看电影的时候,他曾提过一句很喜欢唱电影主题曲的那个歌手。
他不过是随口一提,裴渡也像是随口回答,说好啊,下次唱他的歌给你听。
所以他特意地扒了谱,练了琴,不过是恰好被点到的一次机会,他就唱了。所有人都沉浸在那动人的旋律里,只有闻秋知道这首歌是为谁而唱。
喜欢就喜欢好了,随随便便地爱一下,自己就会非常开心了。为什么要那么认真,那么深情。闻秋忽然有种冲动,好想不顾后果地把一颗心撕开来,把所有炽烈的爱与黑暗的秘密,全都给他看。
可每当这个时候,他那谨慎的、内敛的天性就站出来阻碍。他的苦受得够多了,甜头才只吃到了一点点,这一切又美好到叫人目眩神迷,他绝对不要冒一点点可能会失去的风险。
“唉,”安云起又在那里叹气,“这家伙谈起恋爱来,真是腻歪啊。”
闻秋无言地看向他,攥紧了拳头,指甲深深地嵌进了肉里。
裴渡按下了最后一个音,空气忽然有了一瞬沉默,好像是梦境忽然苏醒的时刻,紧接着是掌声和欢呼。
他不喜欢刻意追求显眼,那些东西只会让他觉得麻烦,今天之所以上台,只是因为想唱给一个人听。
越过场内众多灼热的眼神和喷薄的爱意,裴渡看向了闻秋。他的爱人总是冷静又克制,所以他才最喜欢逼出他的情绪。
他看到了闻秋,可闻秋并不在看他。
他认定的此生唯一的心上人,他唱歌时脑海里唯一想着的人,正出神地望着自己的好兄弟安云起,脸上又带着他从来都看不懂的复杂神色。
裴渡重重地合上琴盖,久违的黑色情绪像毒素一样在心头蔓延。这是一种混杂着嫉妒愤怒和毁灭欲的情绪,搅乱了他长久平稳的心。
他面上没有表现出任何不豫之色,如常地走回去,朋友的奉承和调侃适时地响了起来,他一句都没有听进耳朵里。
闻秋这时候抬头看向他,微微笑着说:“非常好听。”
裴渡也露出了微笑,很亲密地挨着他坐下,揽着他的肩膀在他耳边说道:“如果你不想听,下次我就不唱了。”
闻秋的身体一僵,呼吸都乱了。在旁人看来他们就是一对耳鬓厮磨说着悄悄话的小情侣,裴渡的手还揽着他的肩膀,那声音就像冬夜凉薄的风,钻进他们密不透风的缝隙里。
闻秋偏过头,望进了他幽黑深邃的眼睛,望见了被扭曲的情感所包裹的强烈的爱意。这家伙是在表达不满,为自己的心不在焉。闻秋有些歉意地贴回去,在他耳朵上偷偷亲了一下,“对不起嘛,我好像有点喝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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