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给予男女同等的选择权,却又分别允许他们做最适合自己的事情,这大概……就是我对男女分工不同的性别期许吧。”林简说,“比如同样是助理,我不需要你去强迫自己搬档案,却很爱喝你泡的茶,而原来的助理搬档案这种事从来不需要我提醒,每次都能整理得又快又好,但是……”林简稍稍顿了一下,笑道,“我宁愿自己动手也不敢劳驾他给我倒杯茶,太难喝了。”
小姑娘怔愣半晌,没忍住“扑哧”笑出声来。
“林部长……”夏新慢慢站直了身姿,看着眼前的青年感动又恳切地说,“……我好像明白一点了,谢谢您!”
林简哑然失笑,却摇摇头说:“不用,会对你说这些就是不想你浪费自己的才华,毕竟在我看来——”
林简结案陈词地默默鼓励她:“以专业能力来说,你的上限不可估量,不可能止步于设计助理这个职位。”
小姑娘默默倒吸一口凉气,蓦然睁大了眼睛。
“这个行业的女设计师并不多,但无一不是出类拔萃,在她们的设计作品中,很少有男性设计师那样的强势和硬朗的表达,却有着比男性设计师更为独特的柔和的细节呈现,而这种于无声中的细腻,往往更能打动人心。”
“所以,小夏——”林简对这个视自己为偶像的小助理说,“你要加油。”
于这次办公室中的深谈之后,夏新好像变了一个人一样,日常工作中不再和男同事们争抢去换林简办公室里的桶装纯净水,也不再每天陪跑档案室撸起袖子费劲吧啦地去搬那些对于她而言重得要命的档案。
而是在做好自己分内事的同时,将更多的时间和精力花费在学习和研究专业方面,她会在林简和其他设计部成员讨论方案的时候,申请在旁边旁听并详细做好笔记,会在林简不忙的时候,拿着自己感兴趣的设计成品案例和他分享心得体会,也会越来越多的,向林简请教专业领域方面的问题,而每次都会醍醐灌顶,大有裨益。
而一直等到几年后,夏新以自己出色的业务能力从助理岗位一直到设计师岗,又成为和林简同等职位设计三部部长,她对林简的称呼却一直没变,不再是最一开始的“林部长”,而是始终亲切真诚地喊他“林老师。”
不过,那些都是很久之后发生于岁月中平静又温馨的琐事了。
*
周六这天清晨,林简睁开眼睛后发现身边位置空着,刚想喊一声人,就听见浴室传来的流水声,知道是沈恪在冲澡后才作罢。
他慢慢撑着床面坐起身来,将被子搭在心口处,而后靠着柔软宽大地床头静坐了好半晌,慢慢放松缓解自己僵硬酸痛的肩颈。
等沈恪洗漱完从浴室出来后,看到的就是林简将后脑勺搭在床头软包边上,闭着眼镜眉心微蹙的模样。
“难受得厉害?”沈恪走到床边坐下,温热的掌心覆在林简侧颈上,很轻地帮他按揉放松。
“还行,缓一会儿就好了。”林简睁开眼睛,仰头望着他问,“今天这么早起来,是要去公司吗?”
每每到了周末的时候,沈恪基本都会提前让秘书安排好工作行程,将周六日的时间空出来,只要林简不加班不出公差,那么这两天里他必然也是在家陪他的,毕竟两个人平时工作都忙,而对于沈恪来说,家庭的分量却始终在工作之上。
生意什么时候都能做,但是相伴的时光,哪怕一分一秒,却都是不可复刻重来的珍贵。
而许央在第数不清多少次赶在双休天来找林简,却总能碰上沈恪也在家后,曾非常吃惊于沈董这种行为,经过林简简单解释,许流量摸着下巴当场就给沈恪下了诊断。
许央:“你知道他这种表现,放在网上是被怎么嘲的嘛?”
林简说:“不清楚。”
“典型恋爱脑。”许流量耸耸肩说,“实锤了。”
林简:“……”
“不去公司。”沈恪温声回答说,“等你起床收拾好,带你去个地方。”
林简狐疑地看他一眼,心说难道又是什么惊喜?
结果等两个人吃过早餐收拾妥当后,沈恪驱车将人带到临市市中心商业街,指着那一排店铺其中的一面招牌示意林简的时候,林简才惊觉……嗯,确实是个大惊喜。
——沈恪开了几十公里的车,居然就为了带他做盲人按摩?!
“先别皱眉,也别冷脸呛人。”下了车,沈恪拉住林简的手,一边将浑身上下都写着“我不要我拒绝这太二了”的人往店门口带,一边笑着说,“徐朗的老家就在这里,这家店也是他妈妈推荐的,据说是老店了,祖传下来的手艺,既然来了,总要试一试吧,万一管用呢?”
“有点常识,所有的按摩治疗都是治标不治本,这种事压根也没办法根治,只能缓解,所以我不要浪费时间。”
“不是浪费。”沈恪带着人推门走进店里,轻声说,“哪怕能减轻症状也是好的,总好过你每天早晨自己靠着床头放松。”
整间按摩店的一楼大厅面积非常大,而且装修得非常干净温馨,同等标准的单人按摩床并列一排摆在靠墙的位置上,每一张床中间都挂着淡蓝色的挂帘,床上的一次性床单清爽洁白,平铺得没有一点褶皱。
而且林简发现,说是专业盲人按摩,这家店从收银人员到技师,真的全部是视力障碍者,而且打眼看去,他们每个人都穿着整齐干净的工服,在与客人交流时,神色平静欣然,丝毫没有一点身为残障人士的怯弱与悲观。
——自力更生,凭本事赚钱的人最了不起。
一位身穿白色工服的技师朝他们走过来,在离两人差不多刚好半米远的位置上停下来,微笑着问:“请问有什么需要吗?”
“您好,肩颈有些不舒服,想请师傅给按一按,现在有空位吗?”沈恪非常礼貌地回答。
“有的,不过您要上二楼包间了,一楼大厅的床位今天上午已经预定完了。”技师回答说。
沈恪将目光转向林简,用眼神询问他:“可以吗?”
还是那句话,来都来了。
林简叹了口气,点点头,说:“那走吧。”
刚才那名年轻的技师将他们带到二楼,领进其中一间房间,笑着说:“是哪位需要按摩?现在可以趴在床上稍等一会儿,给您安排的师父马上就上来,一会儿您可以详细和师傅说一说,是哪里不舒服。另外一位可以去外面休息区等候,也可以在房间里等的。”
话音刚落,门就被敲了两下,林简和沈恪转头看去,就见一位年纪较大的老师傅,拄着盲杖进了屋。
赶一进门,老师傅就声如洪钟地问:“客人在哪呢!”
年轻的技师一听这声音,立刻朝着声源方位伸出了手,像是要搀扶,嘴上忙说着:“师傅,您怎么上来了?”
老师傅哈哈一笑,回答说:“底下的小子们都腾不出手来啦,这回又得我亲自出马了!”
说完就让负责引领的小技师出了屋,嘴上还念叨着:“赶紧出师啊小崽子,省着我这大师傅总给你们补差!”
毕竟是纯手法的力推按摩,一开始林简还担心老人年纪大,身体会不会搁不住这么长时间的久站,可等到他趴在带着呼吸孔的按摩床上,老师傅这第一下落到他肩膀上时,林简顿时倒吸了一口凉气,一个念头倏然划过脑海——
是我造次了。
等四十分钟按摩结束后,林简已经是气喘吁吁额上布满细汗,而老师傅依旧不疲不喘,拍了拍他的肩,气定神闲地吩咐:“下地,自己动动脖子,感觉感觉咋样了。”
林简依言照做,这一试,就向一直等在屋里的沈恪投去了一道惊奇的目光——
真的,好灵啊!
沈恪笑了笑,起身谢过老师傅,并且和林简一起护着他下楼,准备预约第二次的按摩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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