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蔚然跟着年乐的脚步踉跄一下,盯着未婚夫的背影,一股无名的不悦情绪涌上心头,却说不出具体的名称。
年乐按下别墅门的临时密码,回头一看霍蔚然没有跟来。
弟弟站在院子里一处,侧脸不看自己。
看着霍蔚然的情态,年乐心底涌起一个有点不大可能的答案,再看时间,确实是自己来的最迟的一次。
他刚刚,是准备出门找人?
将别墅房门关住,年乐思索片刻,走到霍蔚然身边,抬头看他。
“抱歉,让你等了这么久。”
霍蔚然头稍微往回偏了点,但没有完全回头。
“饿不饿。”年乐唇轻抿,“给你做四菜一汤赔罪。”
霍蔚然眸光落在眼前人身上,但距离回头,还有一定角度。
“你要是想出去,吃完饭我陪你在小区里走走。”年乐拿出诚意,“再帮你梳好头发。”
霍蔚然看向年乐,快步走上前,压着心底涌起的愉悦感,走在未婚夫身边。
年乐用助眠食材做了几道简易饭菜,霍蔚然跟在旁边帮厨,一只手做的越发熟练,吃饭时更是速度极快,头一次比年乐还早。
洗碗机在旁边运作,年乐帮霍蔚然绑好头发,不急不缓的换鞋,霍蔚然全副武装站在门口,表情冷淡,肢体语言却是被压抑的迫不及待。
年乐还是头一次在别墅区散步,如果不说这是住宅区,进来的人肯定会以为这是座公园。
七成绿化,空气都格外清新,年乐注视着面前的湖泊,看到几只天鹅在湖面觅食,湖边还有凉亭,都是金钱堆出来的惬意雅致。
这个时间段小区里没什么人,偶尔有辆高档汽车安静行驶而过,素质都极高,会在经过行人时降低车速。
年乐身边被霍蔚然紧靠着,弟弟许久没迈出熟悉的环境,显然没有安全感,出门很是积极,但一出了别墅大门,整个人便贴在年乐身侧,浑身肌肉紧绷。
霍蔚然体型本就高大,这么一靠,年乐得吃着三分力才能迈步前进。
迎面过来一位散步的老人,老人身后跟着一男一女,像是保姆和保镖,老人盯着这对小年轻,好奇投来目光,霍蔚然低了低头,年乐看向弟弟,知道他怕被人认出来,抬手轻轻把他的帽檐往下一压。
霍蔚然应了年乐含蓄的邀请,清楚明白,这是头一次和未婚夫出门约会。
虽然约会的地方仅仅在小区内部,但对两人来说,已经是次大突破。
霍蔚然已经不记得多久没有主动离开别墅,只觉得这次出门,外面世界出奇的平和。
没有刺耳杂音,没有过份关注的目光,年乐似乎是为了让自己适应环境,走的极慢。
这应该就是约会的氛围,轻松惬意,还带着几分温柔。
霍蔚然眸光如常,身体却不由自主的紧绷,低头不自觉的靠近年乐,挂着口罩绳的耳朵一点点泛红。
修长如玉的手忽然抬起,轻轻压了压霍蔚然的帽檐,霍蔚然抬眼,这才发觉旁边有人经过。
只是小区里的一位老人,似乎是没见过年轻人谈恋爱约会的场景,眼里还带着好奇,他的目光虽然过份关注,但霍蔚然却意外发现,自己对此没有分毫反感,甚至还有点小小的愉悦。
倒是身边人,像是担心老人的眼神会给自己带来压力,压帽檐不让霍蔚然看到,安静体贴的保护。
霍蔚然心底涌起几分莫名的暖意,试想曾经惧怕的,因伤退役被媒体包围责问的场面,如果有他陪伴,似乎也变得没有那么可怕。
两人漫步在湖泊边上的走廊里,正是四五点的光景,四周温暖带着微风,阳光照射在波光粼粼的湖面上,映的走廊顶晃着亮色,衬着周边花草都格外明媚。
年乐被靠的有点吃力,原本撑着三分力,随着弟弟越来越近,现在要出五分力,胳膊都被挤的紧贴身侧。
“我们坐一会。”
不等霍蔚然开口,年乐快速坐在走廊边的长椅上,活动几下被压迫到发麻的胳膊。
霍蔚然快速坐在年乐身侧,随着身边人的目光,看向湖中的天鹅。
湖里养着不少天鹅,其中有一对天鹅夫妇,正甜蜜的贴颈。
霍蔚然灰眸微低,余光略过年乐,心底明白过来,他为什么要选在这里休息。
以往都是年乐找话题聊天,拉进两人关系,霍蔚然一直想改变,想起今天年乐来的格外迟,不大熟练的试着开口交流。
“今天的比赛,还顺利吗?”
年乐淡然注视平静的湖面,声色清和,“还算顺利。”
“赢了几子?”霍蔚然这些天一直在看关于围棋的基本常识,这是未婚夫的爱好,两人要是有共同爱好,就能有更多共同语言。
“输了。”年乐面色如常。
霍蔚然顿了顿,把准备好祝贺的词咽回去,一时间陷入沉默。
不知道该如何安慰,偏偏四周在此时格外寂静,几乎能听到风吹过树叶的细碎声响。
虽然没接触过围棋,但霍蔚然接触不少赛车手,他们赢了归结于自己技术好,输了会抱怨车、抱怨天气、抱怨主办方,有一百种理由,有上千个过错人。
所有人都知道,霍蔚然对失败者的理由一向冷漠,赛道上的赢就是赢,输就是输,不带繁琐的条件,只有规则道德线内纯粹的胜负。
但现在,输的人是他。
霍蔚然陷入沉思,酝酿许久,抬眼看向身边人,生涩开口。
“我听过一首中文歌,里面说‘看成败,人生豪迈,不过是从头再来。’”①
意外听到来自弟弟快要唱起来的安慰,年乐侧脸,注视霍蔚然片刻,唇角不由得扬起抹微笑。
“不用安慰我。”
年乐继续看向湖对面,琥珀色眸子清澈,眼底的锐色一闪而过。
“我赢得起,自然也输得起。”
霍蔚然直直注视着眼前人的侧脸,他明明长了一张温和精致的脸,谈起成败,他的温润气质,却又像一把即将出鞘的剑。
明剑照霜,斯人如玉,湖边小景搭不上他,霍家的三层低楼,也不该是他的归处。
湖泊中的天鹅引颈高叫几声,霍蔚然回神看向湖面,余光却不自觉流连在旁边人身上。
“回去吧?”
察觉出弟弟又有靠过来的趋势,年乐站起身提议。
不是不想给他安全感。
但凡他身型小一点,体重轻一点,年乐也不至于吃不住力。
霍蔚然闻言起身,紧贴着身边人,两人身型倾斜,一步步回到别墅。
年乐揉着胳膊进客房休息,浅睡了一会下楼做晚饭,霍蔚然从三楼健身房出来,试着活动右上臂,免得因为石膏让两条胳膊不一样粗,影响美观。
只剩最后一个汤,看着年乐站在厨台前,霍蔚然安静走过来,身体自然靠近未婚夫。
霍蔚然刚冲过澡,发梢湿润,身上还有淡淡沐浴乳的馥郁香味。
食物的气味被搅扰几分,清新的木质香味一点点占据周围,年乐肩膀忽的微凉,一转头就看到霍蔚然发尾滴水,他身体倾斜,水珠正好落在自己肩膀。
年乐看了眼霍蔚然的侧脸,沉默片刻,选择往旁边挪一步。
霍蔚然无声挪步,再次靠住身边的年乐。
年乐安静两秒,现在又不在室外,家里应该不会这么没有安全感。
年乐试着往旁边挪两步,下一刻弟弟继续跟过来,因为身型晃动,霍蔚然发梢上的水,直往年乐身上落。
他为什么一直在躲。
察觉到年乐再度避开自己,霍蔚然缓缓站直身体,往旁边迈了一步,垂眸不语。
这就是没有感情基础的包办婚姻。
在外怎么靠着都可以,因为要做给外人看,但是在家里,是要相敬如宾,保持距离。
年乐看了眼滴湿的肩膀,刚想问他怎么没吹头发,但一对上那双低垂的灰眸,再看他打着石膏的胳膊,年乐顿时没了话。
一只手吹头发确实有些不方便。
年乐默默叹了口气,将火调小,从二楼拿一条干毛巾下来,霍蔚然还站在原地,漠然注视着汤罐,表情冰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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