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声一点(26)

　　他想这或许是他最后一次在这样的场合看见这样的傅景羿了，傅景羿已经从他生活的轨道里开出了一条岔路，而他在后面追赶着，不知道什么时候可以踏上傅景羿的路。

　　好端端的，岑允突然又惆怅起来，直到傅景羿开口试了试麦。

　　“老师同学们好，我是傅景羿。”

　　“很荣幸今天能够被请站在这里分享我高中时期的学习经验，但是因为时间过于仓促，我也没能准备些什么，所以就想到哪说到哪了，希望对大家能有一些帮助……”

　　他撑在演讲台上侃侃而谈，岑允知道的，傅景羿一向是这样，平时看着多不正经，这种正式场合就多拿得出手。

　　“总之能坐在这里的每一个同学我都相信你们有考得上理想大学的能力，所以加油吧，万事皆有可能。”

　　“像我弟弟——”

　　傅景羿顿了一下，穿过人群精准找到岑允的位置，观众席是昏黑的，岑允以为他并没有看见自己在哪里，于是那一刻对视，好像他们的眼神轨迹变成了一道绚烂的光。

　　大屏幕上傅景羿眉眼含笑，似乎弟弟是他的骄傲。

　　“他考上这里的时候也是年级倒数，那时候的他时常觉得题太难不会做，经常为此焦虑着急，但是现在他可以排在文科前五十名，所以我不觉得曾经的年级倒数对于他来说是什么丢脸的事情，而是他努力的见证，是他一步步向上爬堆积起来的稳固基石。”

　　“所以你们，每一个人，都可以，不要否定自己，放心向前冲吧。”

　　傅景羿对着台下鞠躬，岑允热泪盈眶，他想，哥哥才是他的骄傲，他甚至觉得他可以一辈子因为“傅景羿是我哥”而得意。

　　傅景羿下台，从讲台后面出去，在会场门口等着岑允。

　　岑允仰头看着他，“哥哥你真厉害，你简直是我的骄傲。”

　　“你也是我的。”

　　我的弟弟，我的骄傲，我的……

　　班里的大队伍已经走了，傅景羿轻拍他的肩膀，“先回班级吧，晚上我在校门口等你。”

　　今天岑允也放假了，所以接下来的三天他可以从早到晚和傅景羿一起度过。

　　“哥哥，我们去哪里！”

　　“去吃蟹黄面。”

　　傅景羿说到做到，临淮市有一家很老字号的海鲜面馆，很出名，每天做面的数量有限，平时堂食又要排很久很久的队，所以不接外卖，怕店里等着的人吃不到。

　　傅景羿本来想叫樊溯冬过来帮忙排一下的，但是又觉得和岑允一起等的话，时间应该会过得很快。

　　两个人取了号码牌，坐在长椅上，没想到的是，竟然是最后两碗面。

　　这种段子在网上经常看见，真轮到自己身上的时候只觉得幸运又兴奋。

　　两个人靠在椅背上，看着排在更后面失望而归的其他顾客和玻璃窗上挂着的写着“售罄”的古铜色牌子，两个人不约而同地笑起来，又不约而同地拍了照片发了朋友圈。

　　这件事好像真的很有意义，或许他们很多年后都还会记得。

　　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最后两碗蟹黄面，似乎味道更好了，而且分量比其他的要多一些。

　　蟹肉成丝成缕，蟹黄鲜嫩锃亮，还加了大份虾仁，和傅景羿在学校吃的那份卖相差不多。

　　隔了很久才终于吃上的一碗蟹黄面，岑允吃得很慢很慢。

　　那天晚上的场景还历历在目，他真真切切地伤心过，却也觉得和现在相对而坐相比，那天晚上的遗憾也没什么的。

　　“升高三之前那个假期你要去集训是吧？”

　　岑允点头，他之前还一直没想过这个事儿，现在突然反应过来，是在假期里集训，那他和傅景羿……

　　“哥哥你能陪我吗？”

　　“我当然陪你，我在京华租了房子，到时候接你过去，但是你们集训要住在一起，只能偶尔和我在一起。等我这次回去给你联系画室，抢手的画室名额有限，有的去年就预约上了。”

　　“好。”岑允知道艺术生的集训都是很累很累的，所以可能到时候别说见面，打电话聊天的时间都没有多少，但是只要他知道傅景羿在陪着他就够了。

　　傅崇和岑箬俐几乎不怎么过问两个儿子的事情，但是岑允的一切好像都被傅景羿打理好了。

　　吃完了面从面馆离开。

　　这个时间路上的车少多了，十月份的天气也舒服，不冷不闷，傅景羿关了空调降下车窗，车速很慢，刚好窗外的凉风可以不疾不徐地灌进来。

　　岑允突然想起那个追求傅景羿的男生，打听，“哥哥，上次打电话时候那个男生还在追求你吗？”

　　傅景羿摇头，那之后段临安的确消停了，看来岑允这个“男朋友”确实还是可以挡得住他这些烂桃花的。

　　“那就行，没有再烦你就行。”

　　岑允调整了一个最舒服的姿势，心里莫名其妙生出来的危机感被打碎了。

　　“你不想我谈恋爱？”

　　傅景羿在等红绿灯的间隙侧过头来看着他，岑允有那么一瞬间不知道怎么回答这个问题。

　　因为他脑子里的第一想法是——不想，但是他又觉得他作为一个弟弟，这种想法是不是说明他对傅景羿的占有欲有点太强太强了，强到已经超出了一个正常的阈值。

　　这不是他第一次发现他对他哥的某些感情超出了应该有的范围。

　　但是他又不想违心撒谎，于是点了点头，有些沉默。

　　“为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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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个问题更难回答，因为他完全不知道为什么，所以他选择了默不作声。

　　傅景羿没有再问，而是突然嘟囔了一句，“就快成年了，成年了就要毕业了。”

　　“嗯？”

　　岑允不明白他哥怎么说这个。

　　“没什么，毕业了就能来京华了。”

　　“哥哥，那你以后要留在京华市吗？”

　　“目前我是这么想的。”

　　“那我也留下。”

　　我不想再和你分开了，这两年都觉得会很难熬。

　　“好。”

　　傅景羿这一次没有说让他尊重自己原本的想法，因为他也想让岑允和自己在一个地方。

　　半个小时的路程硬生生开了五十分钟。

　　回到家岑允才知道傅崇和岑箬俐不在，“我妈和叔叔呢？”

　　“今天早上走的，出去旅游了。”

　　“？”岑允一整个问号，他甚至都不知道这个事情，“他俩倒是潇洒，那这几天家里就只有我们两个了？”

　　“对啊。”

　　那好像也挺不错的。

　　岑允把这周的脏衣服扔进洗衣机里，换了身睡衣，拉着傅景羿去阁楼上看电影。

　　岑允胆子不大却还非要看个恐怖片，美其名曰“哥哥在我就不怕了。”

　　结果灯一关，几分钟就要往傅景羿身上躲一次，到最后干脆抱着傅景羿的胳膊看。

　　傅景羿看着他瞪得圆溜溜的眼睛和绷紧了的嘴唇，在心里倒数着——

　　岑允选的这个他以前就看过，所以一些闪现之类的恐怖场面他都知道会在哪里出现，果然，身边的人扑腾了一下，快速把脸贴在了他肩膀上。

　　傅景羿偏头笑，摸着他的头发，哄小孩儿一样，“好了好了不怕，摸摸毛吓不着。”

　　岑允趴了一会儿，傅景羿身上熟悉的味道让他格外安心，等刚才的心悸过去，他才又小心翼翼地抬起眼睛。

　　傅景羿看了一眼进度条，还没到高:潮部分呢，五十六分钟时候的那个画面，被称为全片最恐怖的地方。

　　傅景羿悄悄看着时间，提前十几秒钟张开了胳膊，果然岑允尖叫一声跳到了他身上，被他一把抱住。

　　“不看了不看了，哥哥，不看了，太吓人了。”

　　“好。”

　　傅景羿打开灯，换了一个动漫，顺着他的背轻拍。

　　岑允估计学习太累了，这样抱着感觉假期时候胖的那几斤肉，又瘦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