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好一阵, 余安才开口,带着几分哑,“橙子。”
裴燿挑了一个又大又漂亮的削了皮,分成一瓣儿一瓣儿的放在盘子里, 方便余安直接拿着吃。
余安说:“麻烦把抽屉里的免洗液给我。”
裴燿依照指示拿出来,余安伸手去接,却不料裴燿直接打开盖子,挤了一些在他掌心里。
余安把橙子吃完,又在裴燿的注视下喝完了大半杯水,那阵情绪过去,他继续捧着书看,与不远处的人互不干扰。
这份平静没有持续多久,余安慢吞吞地掀被子的动作牵扯了男人的目光。
“要干什么?”裴燿问。
“我……”余安有些磕巴,“我要上洗手间。”
他的腿伤没好,身体也没恢复,其实不应该下床,医生也说能不下就不下。但余安自尊心强,受够了尿管,宁愿忍着疼也要去洗手间上。
余父余母拿他没辙,知道他心里不好受,尽可能的顺着他。
可裴燿不会。
“医生不建议你下床。”裴燿站起来,“尿桶在哪儿?”
余安说:“我不用那个,我可以去洗手间。”
他双腿落地试着站起来,可没人搀扶根本起不来。
难堪和羞耻齐齐涌上,余安垂着眸不敢去看男人,小声求助:“你……扶我一下。”
裴燿没有理会, 转身去了洗手间,拿出尿桶走过来,路过门口时顺带落了锁。
———意思再明显不过,余安却不愿意。
omega的脸青白,嘴唇咬出一道痕迹,又强调一遍:“我不用这个。”
裴燿说,“你有两个选择,用这个或者我抱你去洗手间。”
余安抬起头,松开嘴唇正要回答,又听见男人说:“但也不会让你下地。”
抱着去,又不下地。
余安的手紧紧握着床沿,羞愤难堪,脸上倒有了些血色,“裴燿,你别太过分了。”
第5章 【崩溃】
裴燿没有过分的觉悟,很平静地说:“我只听医生的。”
余安盯着尿桶,倔强地回到床上,一副宁愿憋死也不在床上排泄的架势。
裴燿自然没有勉强,把尿桶放在床下,回沙发继续工作。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生理需求是无法忍耐的,余安憋得身体冒汗,膀胱快要炸掉。
他甚至不敢动,忍到极限,身体稍稍用力就要漏出。
“裴……裴燿……”余安急了,“我……我要上厕所……我要去厕所……”
裴燿再次抬头,omega氤氲着雾气的眸子映入他的眼中,一向苍白的脸色泛着微红,像一汪春水蔓延到脖子。
他注视着余安,一时没动。
“我不能在床上上厕所,”余安憋得难受,身体紧绷着,说话也格外用力,“你不能这样对我。”
病人的情绪向来敏感,更别说像余安这种体面又矜傲的人。
他的骄傲是骨子里的,在父母面前都没有办法抛开体面,更别说在这样一个堪比陌生人的丈夫面前。
余安急得浑身是汗,见裴燿迟迟不动,咬着一口牙下床,双腿无力,伤口又绷得疼,因为憋尿而紧绷的身体更没办法用力。
他强撑着要站起来,可膝盖一软,直直地倒下去。
余安下意识地闭眼,预想中的疼痛没有传来,而是被一双有力的臂膀搂住。
短短一秒的天旋地转,他睁眼时已经被alpha抱在怀里,男人身上幽淡的香水味混着木质香钻进余安的鼻息,胸膛宽厚挺阔,让本来就偏瘦的omega显得更加纤细。
裴燿两三步进了洗手间,把余安放在地上站着,扶着他打开马桶盖子,然后沉默地站在旁边。
余安迫不及待要脱裤子,手指碰到裤腰时停住,“你……你出去。”
二人站在一起时身高差很明显,alpha比178的omega高出一个头,垂眸时刚好看到余安头顶小巧的发旋。
裴燿又给一个选择题:“要么我在这,要么回床上。”
余安知道自己没得选,就像这场婚姻一样。
他难堪地闭眼,手指发颤地解开病裤的腰带。
裴燿扶的是他左边,身体有了承重点后,右腿完全没有用力,不像之前为了保持平衡,就算扶着马桶右腿减轻重量也会作痛。
道理都明白,可还是刷新了余安的底线。
而且因为憋了太久的缘故,水声格外响亮,持续的时间比平时长。
余安的脸颊越来越烫,像被火烧一样,可偏偏身体跟他作对一样,越是默念快点结束,淅淅沥沥的水声越是延长。
好不容易尿完了,余安迫不及待地按下冲水,但爱干净的习惯没办法让他马上提裤子。
裴燿一直把头偏开盯着某一处虚空,神色平淡冷静得像在处理公事。
马桶冲完后,厕所安静下来,裴燿等着他提好裤子再把人抱出去,可好半天都没反应,然后响起小得不能再小的声音。
“麻烦……给我一点纸巾。”
裴燿下意识侧了侧眸,视线落在余安过于细瘦的手腕上,不知是不是光线的原因,伤痕累累的手指也染上了红。
alpha微微俯身去拿纸,余安擦了擦,把纸巾揉成一团扔进垃圾桶。
生理需求得到解决,余安悬着的心放在肚子里,他无措地站着,狭窄的空间里弥漫着生疏和尴尬。
裴燿开口问:“不洗手?”
余安才在外人面前做了这样隐私的事情,气势自然偏弱,低着头说:“要洗。”
裴燿扶着余安的胳膊往洗手池那边挪了几步。
余安的身体都靠在男人的身上,伸手去挤洗手液。
二人靠得很近,气息被迫交缠在一起,这样的距离足以感知到对方的信息素,可余安身上除了淡淡的消毒水味,什么都没有。
因为余安低着头的原因,后颈暴露在裴燿的视野下,他不由得看向余安受伤的那处,纱布已经拆了,原本光洁细腻的皮肤上是显而易见的疤痕,狰狞的嵌在omega的腺体上,而原本承载信息素的地方成了一个丑陋的创口。
“别看。”余安满是泡沫的手捂着了后颈,轻颤的尾音泄露了他的心绪。
裴燿看向镜子里的人,omega低着头,捂着脖子的姿势很是无助。
静默须臾,裴燿沉默地拉下余安的手,打开水龙头,握着omega细瘦的双手放在水下,冲走了泡沫。
手上洗干净后, 裴燿又扯了两张纸巾,擦着余安的后颈。
余安涩声开口,“……裴家真的能接受一个残缺的omega?”
裴燿对残缺二字并不认同:“你的腺体没有坏,只是需要恢复。”
余安自嘲般地苦笑一下,眼睫轻颤着。
洗手间不是一个好的说话地方, 可它空间私密狭窄,暖黄的光线偏于隐秘,厚厚的蚕茧一层层剥开,让平时难以启齿的话在这个相对私密的地方更容易说出。
“我没想过嫁人,更没想过嫁给你。”余安说,“我做不好裴太太,也不想去管所谓的‘利益’。我从鬼门关走一遭,为什么不能随心所欲一次?”
裴燿乌黑的眸子定定地注视着余安。
“我很累, 裴燿,你根本不懂,”余安有些站不住,双手撑在洗手池上,隐隐有崩溃的迹象,“这个婚姻对我来说根本就是负担,从来没有人问过我愿不愿意,打着‘对我好的’旗号安排了一切我却不能拒绝……裴燿,你放过我行吗?”
他一直以来藏于心底的情绪在裴燿看到满是伤口的腺体时轰然崩塌,这是压垮他最后的一根稻草。
裴燿很优秀,年纪轻轻事业有为,承担着裴家事业的重担,在商场上杀伐果断、如鱼得水。
若是曾经的余安,面对这样的alpha是不畏惧的,因为他同样优秀,有傲然的资本。
可现在一切都不一样了,他不再是在音乐界的天之骄子,这场车祸撞碎了他的所有,身体和心灵,包括自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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