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乎能淹死人的唾沫。
再怎么解释都不听的人群。
那些人好像没有脸,重叠在一起,变成一道道漆黑的影子,只有眼睛冒着白光,死死地盯着他。
那些黑影越来越大、越拉越长,如海水一般淹没了他。
乱七八糟的声音犹如堆积在他脑海里的杂质,晃晃荡荡,清除不掉。
“就是邓明姜他爸吧?我听我朋友说了。”
“真的看不出来啊,上次邓明姜他爸来学校接他,开的劳斯莱斯,而且手上戴的那块表都可以买两辆劳斯莱斯了,明明那么有钱,唉……”
“那邓明姜怎么办啊?好好的人生全被毁了。”
“可怜啊……”
邓明姜猛地睁开眼睛,昏暗光线下还是熟悉的宿舍,但环境不一样了,耳边也没有许贵等人震天响的打呼声。
如今天气变凉,他没有把被子盖严实,可一摸脸上,摸到了一手的汗水。
他缓慢地坐起身,衣服的背后也湿透了。
他睡在季初燕对面架子床的下铺,中间的地上堆满了季初燕的行李箱和各种物品,季初燕睡觉时喜欢用被子把自己裹成粽子,看不到头和脚,只看到一坨黑影蜷缩在床上。
邓明姜靠在床头坐了一会儿,掀被下床,从裤兜里摸出烟盒和打火机出了宿舍。
雨还在下,比之前更大了,稀里哗啦的声响覆盖了整个工棚。
邓明姜抖出一根烟叼在嘴里,正要点燃,后背突然被谁戳了一下。
他愣了愣才转头。
季初燕裹着一件外套哆哆嗦嗦地站在他身后,一头卷发蓬松凌乱,下面的眼睛困得眯起。
“你失眠了?”季初燕问。
邓明姜把嘴里的烟拿下,挑眉说道:“在外面抽烟也不行吗?”
“抽烟有害健康,少抽点烟。”
“喝酒有害健康,也没见你少喝酒。”
“……”季初燕一时语塞,随即想起什么,又理直气壮不少,“我最近没怎么喝了,所以你也少抽点。”
邓明姜和他对视几秒,突然觉得不抽也行,主要是不想三更半夜地和季初燕在外面掰扯,他把烟放进烟盒里。
“行了吧?”
两人回到宿舍,季初燕拉开一盏落地灯,撅着屁股在行李箱里一阵翻找,翻出一个不大不小的塑料桶,里面装满了黄色小包装。
季初燕拧开塑料桶的盖子,从里面抓出一个黄色小包装,走到靠在架子床前的邓明姜面前:“伸手。”
邓明姜听话伸手。
季初燕似乎被他乖顺的动作取悦,嘿嘿笑了起来,开心地把东西放到邓明姜手上。
邓明姜垂眼一看。
是一颗糖。
他说:“我不吃甜食。”
“这是陈皮糖,酸甜味的,你尝尝呗。”季初燕把塑料桶抱在怀里,两眼晶亮地望着他。
邓明姜安静片刻,慢慢剥开包装,把里面的糖放进嘴里。
入口就是一股酸味,抿了一会儿才尝到一丝丝的甜。
“还行吧?”季初燕的圆眼睛像月牙,弯弯的,眼睫翘翘的,他把塑料桶塞到邓明姜怀里,“这陈皮糖啊,就像我们的人生,酸酸甜甜的。”
说完叹了口气。
小少爷不知想到什么,模样有些沮丧。
邓明姜有些犹豫,但犹豫过后,还是抬手搭在了对方的脑袋上,手指嵌入发间,轻轻地揉。
对方的发量很多,烫得蓬松,手感一如既往地好。
“谢谢你。”邓明姜轻声开口。
季初燕怔了一下,唰地抬头。
邓明姜直视他的眼睛:“谢谢你的糖。”
季初燕的嘴角一勾,满含希翼地说:“别光嘴上谢,拿出点实际行动呗,明天放假我跟你回家可以吗?”
邓明姜笑道:“不可以。”
“……”小少爷的脸瞬间垮了下去。
第77章 集团小少爷x工地工人
最后季初燕还是跟着邓明姜坐上了回家的车。
因为第二天一早, 宋娅就打电话来询问邓明姜和季初燕几点钟到家,说是已经在菜市场了,准备中午做两道大菜。
邓明姜闻言一愣, 回头看向正站在床前穿衣服的季初燕。
季初燕的后脑勺对着他, 却仿佛感受到了他的注视一般,双肩不由自主地抖了一下。
挂断电话, 邓明姜走到季初燕身后:“你什么时候跟我妈联系上的?”
季初燕假装没听到, 把毛衣往身上套, 这件毛衣的领口太小了, 他的脑袋费力钻了半天都只露出一半。
邓明姜伸手扯住领口两边。
季初燕的头一下子钻出来了,他甩了甩头发, 睁着一双乌黑的眼睛, 茫然地扭头:“你说什么?”
邓明姜面无表情:“别装。”
季初燕:“……”
邓明姜揉他头发, 还是那句话:“你什么时候跟我妈联系上的?”
季初燕扯着衣角扭捏了一会儿,故作轻松地说:“就上次去你家啊, 我跟你妈聊天,你妈加了我的微信。”
邓明姜垂眸看他。
“好吧。”季初燕妥协地说,“是我加了你妈的微信。”
邓明姜嗯了一声:“然后呢?”
季初燕不想说, 可在邓明姜沉默的注视下,他不得不硬着头皮说:“昨天晚上吃饭的时候我跟你妈聊了几句, 问她假期怎么安排,她邀请我去你们家做客。”
邓明姜还是没有吭声。
“好吧。”季初燕又妥协了, 郁闷地抓着头发,“我跟你妈说我没地方去,我爸妈不在家, 姐姐们都结婚了,外婆也不认得我, 回去还是一个人,你妈就让我去你家玩几天。”
说完,小心翼翼地抬眼瞥了一下邓明姜。
两道目光撞个正着。
季初燕心虚地嘿嘿一笑。
然而坐上车后,季初燕就笑不出来了。
车子是杨健康联系的大巴车,平时多在郊区接人,走的路也是没修过的泥巴路,加上昨天下了一夜的雨,路上泥泞不堪,大巴车上也溅满泥点子,看着又脏又旧。
季初燕被邓明姜塞在第一排靠窗的位置上,窗户拉开三分之一,冷风呼呼地往里灌,吹得季初燕恨不得把脑袋缩进衣服里面。
可不开窗户又闷,让他晕车晕得难受,脑子里仿佛装了一吨重的浆糊。
邓明姜腿上放了一个大的背包,里面装了两人未来三天的换洗衣物,但都是贴身衣物和内搭,没有裤子和外套。
他把背包往季初燕身上一放,起身脱了外套。
季初燕张口:“你……”
话刚出口,外套落了下来,搭到他的脑袋上,内衬上还留有邓明姜的体温,贴在他的脸颊上,感觉温温热热。
季初燕整个僵住,大脑出现了好几秒的空白,等他把外套扯下,邓明姜也坐回了原位。
“你脱衣服干嘛?你不冷啊?”
邓明姜拿回背包,放到自己腿上,他里面穿了一件长袖,并没有多冷:“把你的脑袋包上,免得吹出毛病。”
“哪儿有那么容易吹出毛病?”季初燕嘴里嘀咕,嘴角却不受控地往上翘。
邓明姜的外套很厚,往脑袋上一套,顿时把风挡得严严实实。
季初燕仰头靠到椅背上,伸了伸腿,那根被冷风吹得凌乱的神经总算有了喘息的机会。
鼻尖有淡淡的香皂味。
季初燕把脸扭到外套里,闻了闻,果然是衣服上的味道。
意外地有些好闻。
季初燕抱着双臂,把头转向一边,在香皂味的包裹下慢慢睡了过去。
邓明姜也在闭目养神,但他没有睡得很沉,当有重量靠到他的肩膀上时,他便立即清醒过来。
睁眼看到一颗被外套包裹着的脑袋,沉沉地抵在他的肩膀上。
季初燕晚上睡觉不安分,白天也不安分,睡着睡着就往邓明姜的怀里躺,几乎半个身子都越过了线。
邓明姜单手托起他的脑袋:“小季少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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