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哲头一次无视规则,硬闯进去,小跑到病床身边。
涂佐柘手腕上分布几排新鲜的牙印重叠,指骨也被咬得破损,杜哲知道他是疼的受不住,圈住冰凉的掌心,呵护在手心里,捂在嘴边,阻止他持续自伤。
“阿佐,不怕,我来陪你,对不起,我又来晚了。”
涂佐柘塞住水球后全身都不适,烧得意识模糊,面前是杜哲,也分不清是梦还是现实,本能地伸长手臂,手背往他额头探去,担忧道:“退烧了吗?”
杜哲握住他的手背,放在嘴边亲了亲,轻声道:“嗯,退了,我陪你,刚刚医生不让我进来,我回家拿证件,不是故意不在的。”
触感是真的,好似不是在梦里。涂佐柘咬住舌尖,眨了眨眼睛,朝他笑道:“你好像来早了哎,我才开两指,还有好久,好久才生下来,这里也不好休息,要不,你等等再来接孩子?”
杜哲刮了刮他的小鼻子,温声道:“我是来陪你的,我不会再缺席了,谁赶我都不要走。”
涂佐柘不敢直视他的眼睛,瞥向另外一边,嘀嘀咕咕道:“我是不是又在做梦了,生娃的时候可不能睡阿,一睡不起怎么办。”
杜哲手疾眼快,握住他正想挥向自己脸的手腕,轻声呢喃着“阿佐,不要怕,我在,我回来了。”涂佐柘便突然醒了一样,用力扣紧他的掌心,贴在自己的脸颊。
握紧之后,涂佐柘再也没放过手,兴许是太过疲惫,竟然在病房里打起了呼噜。
不是没有看见过产检时滚筒滑过肌肤时的皱眉,不是没有看见过拖着受伤的右腿忙里忙外,不是没有看见过夜里自忍抽筋的形态。
这些艰辛都被他藏匿好了,下一秒又嘿嘿笑着对别人道歉,说不好意思,添麻烦了。
杜哲替他擦拭溢出的汗液,如果可以,他真想替涂佐柘受这样的磨难。
睡梦里的涂佐柘未放松分毫,杜哲需要附在他的嘴边,才听见他滚烫的气息里都是在说杜哲,我真的很爱你。
杜哲心中苦涩,摸着他湿漉漉的额间,小声回应,阿佐,我也爱你。
可是空白的那些年,杜哲却没有办法补偿,一丁点办法也没有。送的礼物不敢收,每一次求婚都会左闪右躲,他不在的时候在浴室里拍自己的脸,趁他入睡后偷偷起来码字、拼接婴儿用具,日夜不休。
梦话里会说他跟汪希结婚了,笑眯眯地祝福他们,手里还会做撒花的动作,梦话里说对不起,跟所有人道歉,没有保护好小老鼠,不见了朋友,没有照顾好年幼的柔柔,让她营养不良,没有呵护好杜哲,怀孕后毁了他的幸福。
每一个字都在诛心,涂佐柘的梦呓,常常让杜哲彻夜难眠。
六年前,脸上没有掌印,手臂没有牙痕,他抱着老款手机,一次又一次地拨打无人接听的电话号码,一遍又一遍地给人介绍他老公在国外。
六年后,涂佐柘明明陷入万分恐惧,肚腹剧痛难耐,扁着嘴巴明明也很想哭泣,但又强行把眼泪憋回去,乐呵呵地转为笑意,却一次也不敢拨打爱人的电话号码,送的礼物一件也不敢收,对外只称是普通朋友。
杜哲在他的额头上贴了退烧贴,手背轻轻按在脸颊,瘦削的脸上满脸通红,与伤痕混在一起,每看一眼,便像有一把锋利的刀子,狠狠地捅入千疮百孔的心里,可他还要撑住。
杜哲捋着他湿透的头发,病服一捏手里都是水,像刚从泳池里出来一样,睡着也控制不住的颤抖,这该是疼到什么样的程度?
宫缩活跃指数达到14级的时候,涂佐柘做梦被几百个大锤同时打击肚子,他连忙护住小崽子们,大喊着,别打我了,别打我了,我给你钱还不行吗?!别打我了!
兴许在梦里被打的无处可逃,左右翻滚躲闪着棍子,小声道,年纪大了,是真的会疼,欠你们的钱,我会还的,我会死的,我真的会死的,打死我又没好处的……
杜哲在病床旁边守护他,犹豫着要不要喊醒他,觉得他在梦里好痛苦的时候,他又嘿嘿笑了两声,道了声谢谢,再次睡过去。
烧退了,杜哲一刻不停擦他冒出来的冷汗,替他揉捏因高烧愈加酸疼的腰,从两指开到三指花了三个小时,撑到住院部的医生轮换,联系平时做产检的王医生,一有单间病房,他便推着涂佐柘住进去。
护士重新拿了几套病服放在旁边备用,杜哲扶他坐起来,用哄柔柔的语调,准备替他更换湿透的病服。涂佐柘迷迷糊糊醒来,鬼鬼祟祟地眯着眼睛观察四周,举起手臂穿上,小声道:“快,我可以再快一点。”
杜哲晓得他不想让别人看见无一处洁净的皮肤。
梦里涂佐柘说过,怕杜哲被误会成家暴男。
这个一心只为别人的小傻瓜。杜哲拍着他的肩膀,轻声安慰道:“不怕,这里没有其他人了,以后伤痕会慢慢消的,我们阿佐会变得跟以前一样帅气。”
涂佐柘疼得昏昏沉沉,非常自然地接了一句:“哼,我现在也帅,不过我是靠才华的。”
杜哲泛起苦涩,努力笑了笑:“嗯,我们阿佐很有才华。”
……声音好真实,而且没人打了,靠在温暖熟悉的肩膀,有人在轻轻顺他的背,超舒服。
涂佐柘费劲地睁开眼睛。
其他产夫都不见了?!
卧槽,我是不是生完了!
喜悦没有超过一秒,低头一看,两个小崽子还挂在肚子上,宫缩又特么的来了哦。
王医生正好来查房,指着房间角落里的瑜伽球,说道:“你的开指情况很不理想,塞住的水球一直也没有掉,右腿受伤无法行走开路,可以让杜先生辅助你颠瑜伽球。同时,由于你腰肌长期劳损,孕期胎儿过重可能导致脊柱错位,麻醉医师找不准位置,你打无痛瘫痪风险很高,就不能打无痛。”
相比杜哲的忧心忡忡,涂佐柘此刻的心中所想:行啊,忍忍就能省钱,真是勤俭持家小能手!
涂佐柘一点儿没想着要麻烦杜哲,趁杜哲在跟王医生交谈时,下床去角落里找瑜伽球,扶着墙壁单脚跳过去的,把杜哲吓了一大跳。
他两腿分至极限,坐在瑜伽球上,唔,然后呢?!
腿伤无法保持身体平衡,这种姿势胯骨容易被扭伤,摩擦的时候似被人狠狠扯开,他又痛又茫然。
“什么叫颠瑜伽球……要站起来吗?”
杜哲过去抱住他的胳膊,温声道:“怎么不喊我,我跟你一起。”
涂佐柘明明知道不该麻烦杜哲,但是真心怕的要命,单腿站起来坐下去,巨物冲击胯骨,脆弱的骨头似被击碎,疼得站不稳,瑜伽球打滑,没杜哲的帮助,差点要把左脚也拐了,于是身体非常诚实的扣紧杜哲的手臂。
唉,这个口是心非的身体,丢人。
涂佐柘的手脚都在颤抖,没一会儿湿了一套病服,杜哲见他的小脑袋起起伏伏,脖颈处凸起的骨头碍眼,耳朵尖尖透着苍白。声音喑哑,非常认真地数着次数,数到589的时候,靠在球上缩紧肚腹想了一会儿,下一个数字到底是多少。
杜哲提醒是590,涂佐柘脑袋一片空白,脑海里似乎形象地响起砰的一声,体内的热流沿着大腿淌下来。
……好突然。
涂佐柘坐在球上不知所措,捧着发硬下坠的肚腹,好像这样就会阻止羊水往下淌,认真回忆下一步该做什么。
涂佐柘发着呆时,杜哲抱起他奔向病床,喊王医生过来,王医生检查过后说开了六指,经产夫会比较快。
检查的不适,让胃里空空的涂佐柘,疼的再次弯腰狂吐。系好保鲜袋后,他抚摸着肉眼可见不住收缩的肚腹,双倍的阵痛真的很要命,灵机一动,不禁问道:“不能打麻醉,能不能喝点白酒阿?”
反正都会醉,应该是一样的效果吧,汗。
“喝醉了待会你怎么用力?”王医生愣住,第一次听见病人提出这种要求,指尖捏着测过体温的体温计,“烧退一点了,别说胡话,保存体力。”
“啊……好!”
涂佐柘抚摸着两个调皮的小崽子,握拳笑眯眯地答应。
上一篇:死对头总叫我老公
下一篇:被迫和前男友荒岛求生
喜欢本文可以上原创网支持作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