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小波还是一脸的不赞同,季驰面上的调笑淡了些:
“你也应该知道舒洺彦会写什么东西吧?无非是安排一下后事,他这个毛病,我非找机会给他改过来不可。”
听了这话云小波急了:
“舒老师可马上手术了,你可别这两天...”
他话还没说完季驰就摆了摆手:
“知道了,我又不傻,给我吧。”
云小波还是磨磨蹭蹭地将东西给了他,他以为季驰会立刻翻开看,却没想到那人直接掀开衬衣,藏到了裤子里...然后冲他摆了摆手
“滚蛋吧。”
手术的那天早上季驰,云小波,黄济都到了,王川进来最后做了一次术前检查,比了一个ok的手势:
“我们可都在外面等你,舒老师要坚强一些。”
季驰握住了舒洺彦的手,压住了满眼的担忧,舒洺彦轻轻捏了他一下点了头。
王川说这个手术至少会进行四个小时,后面还要等人醒过来,可能推出来要五个小时了。
黄济坐不住,一个劲儿地来回走,这还是他第一次在手术室的门前等人,云小波坐在椅子上也是坐立不安,反倒是季驰,一个电话接着一个电话的打,好像都不间断:
“您好,我想问问云城给狗上户口是什么程序?”
“对,不是大型犬,就是农村串串小土狗,长得不大,很可爱。”
“哦,还要植入芯片是吧,没问题,我们绝不会弃养的,这是我们家的救命恩狗。”
“是我,我想问问,西区那套装电梯的房子进度怎么样了?”
“可能近期就要入住。”
“小王,你去找园艺公司,将我那院子中的土松一松,检测一下,看看要是种农作物的话缺不缺什么养分?”
“再帮我买一些种子回来,就是那种种在外面的地上比较好活的植物,大葱啊,韭菜啊,小白菜什么的,再买点儿花的种子也行。”
季驰的电话几乎就很少断下来,他总有交代不完的事儿,云小波和黄济都看了过来,却都什么也没说,或许只有这样季驰才能熬过这四五个小时吧。
季驰握着手机的手其实都是凉的,但是只有这样他才能冷静下来,云小波凑到了他的身边坐下,张了张嘴却没有说出什么话来,他知道现在最担心的人就是季驰了。
舒洺彦出来的时候已经下午两点了,季驰蹭的一下站了起来:
“王主任,怎么样?”
王川的额角都是汗,他摘下了口罩:
“手术还算顺利,切除了一半的胃,出血量可控,这一仗算是赢了。”
季驰的眼角都有些发酸,他低头看到了戴着氧气罩还没有醒过来的人,若不是现在人多,他一定会上去抱抱他,使劲将人拥入怀中,这一关赢了,赢了,他们总算闯过来了。
术后的第一晚舒洺彦是在监护室度过的,里面不允许陪夜,季驰只是在可以探视的时间进去了十五分钟。
后面舒洺彦还是因为血氧太低而输了200cc的血,人是第三天出的加护病房,他被推进原来病房的时候就闻到了满屋的花香和果香,季驰买了很多的果篮和花束,手术成功了,他想告诉舒洺彦,他们还有很长很长的以后要走。
这一晚季驰把所有人都赶了回去,他已经三天没有和舒洺彦睡在一起了,他都失眠了,舒洺彦这两天只能喝一点儿米汤,油盐都不行,一场大手术下来,他的精神也像是被抽走了一般,因为指标不够,刀口恢复的也慢,但是终究,一切还是向着好的方向发展了。
舒洺彦看着床边帮他吹米汤的人,他忽然发现从前是不是他太胆怯了,这一段感情,其实从未在十年前结束,他是不是也应该积极一点儿主动一点儿?或许,他们还是有可能握住幸福的?
“小池。”
因为不是微创手术,刀口开的口子比较大,舒洺彦说话几乎不敢喘息太过,声音透着没有中气的虚浮,季驰却没有抬头:
“舒老师,有件事儿你是不是应该交代一下?”
床上的人微微侧眸:
“什么?”
他的话音刚落,就见季驰放下了手里的碗,然后从他的口袋里掏出了一个信封,牛皮纸的信封,舒洺彦看的非常熟悉,这就是手术之前他给云小波的那封信,他忽然失语了一样,他不知道这封信怎么这个时候会在季驰的手里,一个大手术之后,他的脸色本就不好,再这样一被吓,更是让人看都不忍看。
“小池,我,我不是咳咳有意...”
伤口牵连的痛让舒洺彦如此能忍的人还是忍不住闭了下眼睛,蝉翼一样的睫毛因为疼痛微微颤动,脆弱又无力,季驰哪舍得再吓他,他叹了口气,抬手直接从中间撕了这封信,听到了声音的舒洺彦睁眼就看见了这一幕,整个人都有些无措,季驰抬手帮他顺了一下胸口的位置,言语有些无奈但是难掩温柔:
“好了,别急,我说舒老师啊,我好歹也摸爬滚打了这么多年,你那么拙劣的支人手法还指望能骗过我呢?我就知道你是和云小波有话要说,这封信是当天我逼云小波交出来的,我没有拆开,也没有看,不过,我猜也能猜到这里面你会写什么,现在撕了它,这里面的内容也不重要了,你会好起来的。”
舒洺彦忽然就有些心里发酸,还心疼季驰,换个角度,季驰的担惊受怕不比他少,他什么也没有说,甚至他知道季驰的心里很难受,眼眶的热意有些压不下去,干瘦的手从被子里伸出来,轻轻往边上的地方探了一下,试探地叫了一句:
“小池?”
季驰笑了,他终于认输了,其实舒洺彦打败他根本不需要别的,只需要这两个字,就足以让他束手就擒,他拉住了那双瘦的皮包骨的手,轻轻低头,在他的手背处落下了一吻:
“一直都在这儿呢。”
静谧的病房,有淡淡的温情在流淌,舒洺彦抬起了另外一只正在输液的手,那是一个从前他对季驰抱抱的动作,这个动作饶是在现在的季总面前,也足够让他不淡定,这是?那双手臂甚至无力的有些抖,他站起来轻轻附身,将人抱在了怀里,怀里的人瘦的厉害,那双手也环住了他的腰。
舒洺彦缓缓合眼,一滴泪终于从他的眼角滑落,略显哽咽的声音,含着他所有的脆弱:
“小池,我就是怕,我很怕,怕不能陪你到最后,怕十年过去,我们终究情深缘浅,还怕,最后留你一个人,你无法释怀,我不知道怎么做才是对你好...”
这是舒洺彦情绪最失控的一次,查出问题,面对可能的死亡都能坦然处之的舒洺彦,是第一次将心底的恐惧这样坦白的说出口。
泪水划过了他消瘦的脸颊,落在了季驰的肩头,短短的一句话让季驰的心脏好像被按在地上被反复揉搓一样,他知道舒洺彦内心的不安,但是真的听到他说出来的这一刻,他心疼的同时又有一丝的开心,这至少说明,舒洺彦开始敞开心扉了。
他轻轻抱着人在怀里,吻在了他的额角:
“彦哥,是不是可以听我说说我对我们的计划?”
过了半天季驰才放开了舒洺彦,轻轻帮人理顺了一下鬓角的头发,要不是时机不对,他真想多亲几口,舒洺彦的睫毛上还沾染了一丝泪水,他怕出口还是破碎的声音,只是点了点头:
季驰双手将他没有输液的那只手拢在了手心中,面上的笑意明朗:
“彦哥,我知道那个时候你对自己的身体不自信,但是你看现在,手术这一关我们不是也挺过来了,虽然后面康复还有很长的路要走,但是我陪着你总是比你自己要好走的,至于你还怕的那些,第一条,你怕丢下我,其实这个问题根本不用担心,你想啊,那些去结婚的人,谁能保证谁就能陪谁一辈子呢?谁能保证谁不会生病先走?人有旦夕祸福,谁知道明天和意外哪个先来?没准明天我出门...”
“季驰”
舒洺彦眼看着他又说的不着边际,胸口都跟着起伏的厉害:
“没准我明天出门捡了一张彩票中了500万呢?想什么呢舒老师?人家怎么可能出什么事儿呢?你说是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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