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辈子,他做到了自己喜欢的所有事情。
云思撑着长榻站起身,那双瞳孔漆黑幽沉,望着陆途:“首辅,还不杀我吗?”
陆途闻言眉目倏然一沉,有凛冽的杀意在期间一闪而过,的确,他来前安排了暗卫,可是……可是陆途胸口仿佛有重石积压,他说不清楚,按理来说这些年经历筹谋,不该再有犹疑,但是做不到,真的做不到。
终于,陆途那无坚不摧的坚硬外壳上破开了一条裂缝,有什么温暖的东西倏然涌出,他拧着眉,快步上前抓住云思的胳膊,语气急切道:“放弃眼前的一切,我送你走!”
云思神色安静,直到此刻,他才觉得陆途有那么点儿人味了。
“去哪儿?”云思问:“我不死,太子一党寝食难安。”
“交给我!”
云思摇头:“你办不到。”
陆途闻言声音不由得抬高:“我办不到?这天下间还有什么是我办不到的?”他作为天才倨傲的一面展现出来,一字一句掷地有声,透着要说服云思的急迫,“天算子当道,他们说我在与天斗,可结果天算子远走蓬莱;后来他们说赵象用兵如神,我必要跟临安城一同覆灭,可如今赵象墓已成拱,最后他们说林廓一代谋圣,我远不是对手,可如今林廓被囚荒山,风烛残年,云思,我不会输!”
“你不会输给别人,我知道。”云思很温柔地笑了下,跟着素白的指尖点上陆途的心口:“可我不要你输给自己。”
陆途瞳孔骤缩。
云思继续:“你很清楚,我也是祁云国皇室血脉,一山难容二虎,小太子才多大?我手握禁军三十万,一旦反叛,整个皇城我可以当即拿下,我这样的人,只有死了,高位统治者才能安枕无忧,你是皇兄的老师,你从前护着他,如今自当护着他儿子,放我走,这跟你的道不合,你会被心魔折磨一辈子的。”
“我舍不得,所以陆途,回去吧。”
第一次,陆途被云思说服,他渐渐冷静下来。
陆途很清楚,放云思走是一时热血上头,这是绝对不被允许的。
皇权之争,向来残酷。
“所以你重新站在了我的对立面,是吗?”陆途冷声。
云思用一种很温润,也很难以理解的眼神望着他:“陆途,我希望山河稳固后,你可以百岁无忧。”
尽管被放弃那么多次,被心寒那么多次,我于黑暗中不断挣扎重生,下足了狠心,说足了狠话,可到头来,我仍旧舍不得染你分毫,不是因为多爱,而是因为陆途值得。
“既如此,臣与摄政王,战场上见。”陆途深吸一口气,豁然转身!
云思望着他的背影,轻轻一笑,陆途啊,我哪儿还能上战场啊……
像是花朵砸落在地,很轻的一声,却摒弃风声跟一切嘈杂,精准落在陆途心头,他莫名心脏狂跳,忍不住回头。
云思安静倒在那里。
“庭竹!!!”
陆途狂奔而至,一把抱起云思,这人轻得像是要随风散开,因为他的动作,云思一口压在心头许久的血狂涌而出,瞬间将雪白的衣襟染尽。
云思连咳带喘,呼吸越来越急促、越来越痉.挛,又是一口鲜血,生机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从他身上散开,等消失的时候,云思终于平静下来。
“你不是走了吗?”云思问,青年眼神有点儿揶揄,好像那个功高震主的摄政王不见了,又回到了初见时总是想尽办法吸引陆途注意的六皇子,“你刚刚唤我庭竹……”
“你服毒了?”陆途掌心全是刚刚接住的滚.烫鲜血,他手抖得厉害。
云思摇头:“没有……我只是,只能撑到现在了。”
“羽灵关一战一箭当胸,本就该死……可我想着再见见你,又撑了回来,初六约见崇安园,我总担心你不来……”云思说完轻咳两声,又有鲜血涌出,“抱歉,我刚刚应该再坚持坚持……让你看到这么难堪的一幕……”
“人呢?!”陆途抬起头怒吼:“请大夫来!让太医院的人都给我滚过来!”
“没用……”云思费力攀住陆途的胳膊,轻轻摇头,他眼尾的红凝聚成泪滚落,脸上却噙着笑,行将就木的枯萎在他身上不存在,他仍旧好看得摄人心魄:“油尽灯枯,什么都没用了……”
陆途自言自语,声音也跟着颤抖,“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其实我也没那么糟糕……”云思往陆途怀里靠了靠,“连破十城,领军回来时,我想的是天下大统,百姓就不用流离失所了……陆途,你教我的,我都记着呢……”
陆途抱紧云思,眼泪断线似的落下:“我知道,我都知道。”
云思眼前已经看不清东西了,“陆途……你再叫我的字,行不行?”
“庭竹,庭竹,云思……”陆途有些语无伦次,他从来都不知道,这世上有一种痛,可以痛得人五脏俱摧。
“陆途……”云思抬起手摸他的脸,想说什么,却忍住了。
陆途终于明白,他为什么总是看不透云思,因为这人自己将自己拆骨扒皮,丢到了红尘之外,他早就累了,也不想活了。
“我死后,禁军权柄会由张硕亲自交予你,那是一把好剑……你好好用……”
“陆途……”云思的声音几乎低不可闻:“我想看梨花……”
陆途闻言一把抱起云思,“我带你……”
啪嗒——
陆途刚刚站起,青年的脑袋轻轻抵在他的肩上,瘦白的手垂落于空中。
梅林起风,漫天的艳红花瓣像是裹挟着云思的灵魂,一下子掠向浩渺苍穹。
山河稳固,百岁无忧,这是云思从泥沼里荒唐一回,留给陆途干净坦然的八个字。
陆途低头,青年阖上眼睛,恍如睡着了一样。
昇国元年三月初六,摄政王云思,薨逝于崇安园。
动荡不安的政权,彻底归于统一。
“呜呜呜……啊啊啊!天呐,怎么这么虐啊?!”戏外,苏雅跟花花抱头痛哭,泣不成声,妆都花了。
副导演吹了吹鼻涕,转头问朱导:“这怎么删?这删了还是人吗?”
朱导摆摆手,嗓音发哑:“不删,不删。”
另一边,姜庭序抱着司游重新坐下,两人都没从角色中抽离出来。
姜庭序哑声说:“想哭就哭,别压抑自己。”
司游抓住姜庭序胸前衣服,眼角的泪不停。
姜庭序看得心疼,忍不住低头吻了下,感觉到司游一个颤栗,他放缓声音:“没事,有我在。”
“你就是陆途!”
“我不是。”姜庭序耐心开导:“你也不是云思。”
“你会这么对我吗?”
“当然不会。”
“我不信!”
姜庭序:“……”
“祖宗。”姜庭序靠近,声音很小很低,只有他们二人能听见,气息喷在耳廓上,带动浑身浪潮似的酥麻:“我可喜欢死你了。”
司游稍微翻身,更深地贴在姜庭序怀中,情绪大起大落,属于自己跟云思的搅和在一起,哼唧半天不知道该说什么。
第52章 司游的不适应
姜庭序极少这么剖心露骨,但刚刚他成为了陆途,是司游精湛的演技让他更深层次地了解了陆途,别说朱导满意与否,姜庭序自己都觉得酣畅淋漓。
陆途不信云思,可姜庭序信司游,戏里戏外强烈的情绪冲突让他有点儿压抑不住,那句“我可喜欢死你了。”便非常不受控制地脱口而出。
真喜欢,从见到司游到现在,自这人身上展现的每一分都恰到好处地戳进了姜庭序的心窝里,司游起初的“邀请”,跟他在演技上的磨合共鸣,可以轻松让他们成为“知己”,可渐渐的,姜庭序无法满足于这种关系了,他想要更进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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