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以为自己珍贵的少年时期触不可及。
但现在,坐在那把由他修好的椅子上,陆昭才发现……
有人偷偷珍藏着他的过去,费尽心机占有了他的现在,并预定了他的未来。
陆昭看了很久。
他坐在这间窄小又安静的阁楼里,从晨起,呆到午后。
房间里静悄悄。
连时间都近乎停滞。
他坐在那把旧椅子里,依稀看到另一个人,也曾像他这样,呆在时空的空隙里,回忆着珍贵无比,却无法触碰的过往。
阁楼里的光线缓缓变暗。
陆昭准备起身,脚踢到柜子底部。
这才看到最下面还有个隐秘的抽屉。
他有些好奇的弯腰,看到抽屉里放了个木质盒子。
盒子没上锁,陆昭打开盖子,发现里面是一沓照片,还有几个信封。
照片对陆昭来说的确不那么友好。
因为他认不出人,只能分辨出,背景好像是自己的大学。
信封倒是有些熟悉,很想当年被他撞破的情书。
手指刚触到信封的边缘,身后传来了开门声。
陆昭一惊,盒子里的照片撒出去一半。
他顾不得照片,转头看过去,当场愣住。
如同两年前那样。
本应该出差的人,站在门外。
程冕手腕上戴着他送的那只表,外套还没脱,是他最喜欢的那家品牌的高定。
他身形很高,站在微矮的阁楼门里,还要微微弯腰。深灰色的西装没有一丝褶皱,像是一层厚重的盔甲。
又和两年前不同。
两年前,陆昭站在阁楼外,程冕站在楼梯上。
曾经的陆昭和真相之间,隔着一堵厚厚的房门。
曾经的程冕和陆昭之间,隔着无法跨越的隔阂、防备。
而现在。
真相在陆昭手中。
男人半垂着眸看过来,眸色晦暗。
陆昭下意识顺着他的视线,看向地上的照片。
很多照片都盖在地上,翻转了过来。
每一张后面都写着字。
字迹很深,不同于平时的冷静沉稳,笔锋带着深刻的疯狂,近乎将相纸划破。
他写的是:陆昭,我的。
我的陆昭。
短短四个字,让所有虚假的表象一瞬碎裂。
露出内里危险至极的偏执与占有。
陆昭倏尔抬头朝门边的人看去。
程冕披着一身冷淡。
他依旧像一片冰封的海,冰层很厚,冰层下的世界晦暗不明。
但现在,陆昭却像是看到了海底沉寂的火山。
“你、我……”
陆昭心脏在胸腔里狂跳。
这种感觉像是在害怕,是猎物对捕猎者天然的回避。
又像是难言的……
门边矗立着的人没有说话。
他沉默着进来,躬身躲过低矮的屋顶。
一步步朝着陆昭走来。
木质地板上,脚步声很清晰。
清晰地靠近,清晰地停止。
随着脚步声停歇,程冕走到极近的位置。
熟悉的冷冽木质香袭来,陆昭慌到极致,下意识后撤了下身体,偏头避开了男人的视线。
程冕看他一眼,顿了顿,只弯下腰,安静地收好地上的照片,放进盒子里。
他把盒子盖好,从陆昭手里拿过来,带着往外走。
走到了门边,身后恨不得原地消失的人反而叫住了他。
“喂!”
程冕脚步微顿,回头看过去。
椅子上坐着的青年转过身。
他双手攀在椅背上,抬起那双漂亮的眸子,问他:“信封里的情书……是给我的吗?”
第50章 不安
程氏集团。
程冕开完晨会,推门回到办公室。
助理紧跟着进来,汇报接下来几天的日程:“周末按照您之前的要求空了下来,前两天的项目您亲自去了一趟,张董有些受宠若惊,周五来这边,特地要请您和陆先生吃饭……”
说到这,助理停顿了一下,去看程冕的脸色。
办公桌后的人不知道在想什么,盯着窗台上那只已经长出花苞的玫瑰出神。
见程冕没有回应的意思,助理记了下来:“您没时间的话我回绝张董,另外和H市的交涉已经定好人了,按计划交到高总手里。”
一直发呆的程冕回了神,他从花盆上移开视线,看向助理:“最近我有空,H市我去。”
助理一愣,提醒道:“那明天就要动身?明天是周末……”
程冕点头,示意自己知道。
助理心里有些八卦。
程冕不是很喜欢出差,除非紧急事宜,或者重要项目,出差都要提前一个月定下来。而且程冕一向很宝贝自己的周末,这几天却突然改了风格。
清明后的出差,原本是个小事,可以随便安排给其他人。
但程冕却决定自己过去,把那边的项目负责人吓了一跳。
现在出差刚回来一天不到,下次出差的时间竟然又定了下来。
助理忍不住嘀咕,集团这是要有什么大事吗?
“还有事?”程冕抬眸看过来。
“没了。”助理连忙摇头,拿着文件往外走,“那我去和高总交涉一下。”
助理出了门。
门关上,办公室又陷入安静。
程冕打开电脑看了会资料。
忽而他又把电脑合上,宽且修长的手掌在笔记本上按着。
半晌,办公桌后的人叹了口气,手指插进发丝,弄乱了额发。
藏了多年的心思,一朝剖开给最在意的人看。
饶是程冕也有些撑不住。
第一次有了逃避的心思。
伸手拉开抽屉。
里面放着的是他从阁楼拿出来的盒子。
程冕伸手打开盖子,将夹在一众照片中的信封拿了出来。
“情书……是给我的吗?”
昨天陆昭的话再次从脑海里冒了出来,
坐在椅子里的人半屈着长腿,斜靠着椅背朝他看过来,那双漂亮且乖戾的眸子,让人不敢直视。
也不愿直视。
生怕看到些许困扰,乃至于憎恶。
程冕把信封放回盒子,盖好盖子,又把抽屉紧紧关上,上了锁。
做完这些,他才从椅子上站起来。
走到窗台,拿起一旁的喷壶,往花盆里浇了点水。
办公室这株玫瑰,是曾经他送出去那盆的分枝。
每年都会开花。
不知道明年还会不会开。
程冕很了解陆昭。
陆昭其实是个很直接的人。
就像他对姚家,不喜欢从来不掩饰,做不到虚与委蛇去拿姚力江的钱,明知道闹僵了难看又危险,也做不到和姚家维持表面的和平。
他选择直接远离。
见一面都嫌烦。
程冕知道,他和陆昭的婚姻,他是最大的既得利益者。
他得到了自己窥伺很久的人。
而对陆昭来说,不亚于一场阴谋。
陆昭不喜欢被瞒在鼓里,也不喜欢弯弯绕绕。
他一定会生气。
一定会……
“啪”,程冕把喷壶放在窗台上。
漫无目的地在办公室里踱步,从文件柜走到办公桌,又从办公桌走到休息室。
最终茫然地坐在沙发上。
程冕不得不承认,他不敢面对陆昭的怒意。
也丝毫不敢承担后果。
所以他根本没给陆昭发火的机会,借着出差的借口躲在外面,昨天拿了盒子又匆忙回了公司。
“叮咚”。
手机响了一声,是消息提示音。
像是灾难来临的前奏。
程冕僵坐在沙发里没动。
他等着第二声、第三声提示音。
但手机响了一声便停歇下来。
后面是更让人揪心的沉默。
程冕又等了一会儿,才缓缓起身,走向办公桌。
手机屏幕已经熄了下去。
程冕再次点亮,是陆昭的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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