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的表情在他脸上不常见到,至少三年都没有了。
姜漾想,他应该夸大其词,将这一刻他的顶峰的爱意宣布给全人类听。
陈木潮并不是不想送姜漾去机场。
他今天抽出时间去了趟周颖月那儿,吃个午饭而已,饭后还是他洗碗。
“哥!”庄缪举着陈木潮的手机跑进厨房,挥了挥,“你有电话。”
陈木潮手上沾满散发柠檬味的绵密泡沫,腾不出手,没抬头,问庄缪:“谁的电话?”
庄缪看了眼亮起的手机屏幕,说是个显示不出来的号码。
陈木潮动作顿了顿,将手快速地冲干净后,走到一边接起来。
“你好,这里是路港县人民公安局……”电话那头的人好像很不习惯和他说话似的,没说两句,将接下来的后半句又囫囵进嗓子里了。
“欸,算了,”那个奇怪的什么公安局没绷住笑了声,然后叫他,“阿潮。”
“……”陈木潮沉默几秒,说,“你现在没有出路了搞诈骗?”
“怎么会,这是路港公安局的内部电话,”范临嗔了他一声,告诉他,“最近在路港出案子,找你帮个忙。”
陈木潮不知道他能帮上警察什么忙,没说话,范临怕他不信似的,快速与他分享了警方于近期才获得的批捕许可,而准许抓捕的对象,就是柳里路剩余的贩*窝点。
“据我们调查分析得知,你是最适合游走其中充当线人的人选,”范临说,“当然选择权在你,你不愿意我们也不会强迫。”
陈木潮静静听范临说了一会儿,平静地问他:“为什么现在才想起来整改?”
他的语气里没什么怨恨,听不出情绪,范临调查过他的经历,但回想拿到调查报告,看清纸上文字的那一刻,也确实认为现在这样的平淡不和他遭受的苦难形成对等。
“我也不清楚。”柳里路的乱象传遍周边县城,警局里刚来不久的小警员也在接到通知时问过他这个问题。
范临同样疑惑,但从业二十年的老组长对他说:“不该问的别问,大陆的扫黑事业任重道远。”
而陈木潮又是一个十分怕麻烦的人,他中学时代就在范临面前干过不少因为嫌麻烦而做出一些奇奇怪怪的事情。
比如教学楼到学校正门太远,他放学回家就找了个有两个范临高的围栏处翻出去。
翻出去了还要隔着围栏看范临僵硬的脸,颇为天真地问他:“你怎么不过来?”
这次行动之前,范临和组长打过招呼,说这线人我认识,是我高中同班同学。
组长不以为意地拍拍他的肩膀,面露惊喜之色,道:“那不是更好吗,对接线人的重任就交给我们小范警官!”
于是范临硬着头皮给陈木潮打了这个把握一成没有的电话。
范临用的是警局的座机,年龄大得可以当作传家宝,收声已经到了差劲的地步,陈木潮的呼吸声在范临听来都有些紊乱,不知真是电话的原因,还是陈木潮自己纷扰了思绪的缘故。
陈木潮不说话,范临了解他,也没再说什么,但也不挂电话,过了半分钟,陈木潮开口:“需要我做什么?”
范临直接在脑内唱一首今天是个好日子,心想的事儿都能成,就差给他跪下再叫他好哥哥。
“这个不急,计划还在初期,况且在电话里也说不清楚。”
范临早就和组长沟通过,按照局里的意思,也讨论出了一版初步方案,他问陈木潮:“最近有空吗,我们约个地方见面细说吧。”
与范临约好了时间和地点,陈木潮挂下电话,面色平常地回了厨房,手又伸进隆起像柔软山包一样的泡沫中。
周颖月恰在这时走进来,问他刚刚和谁聊电话,去了那么久。
陈木潮完全知道这件事并不是一点风险都没有,虽然范临对他保证,这段时间警局将会安排相关人员对他暗中进行安全保护,但陈木潮侥幸心理少,人也悲观,不得不考虑更周全些。
于是他说:“没什么事,高中同学找我叙旧。”
周颖月不疑有他,只叮嘱他别再喝太多酒。
陈木潮应下,看着尚未暗下去的手机屏幕,心里腾升一个想法。
他拨通了科技馆的人留下来的电话号码,短暂的两声忙音后,电话被接起来,对面的人兴奋地问他是否想好了。
“想好了,”陈木潮笑了笑,“什么时候能来报道?”
第65章 全都滚蛋
安衡风投八楼是运营部的办公区,运营总监郑辉林的办公室的玻璃门十分反常地大开着。
“嘭——”
数叠文件夹砸在办公桌上,纸张四散,于半空奔逃,归处各异,有一两张倒霉的,落在郑辉林脚边,又被恶狠狠踩住。
“辞退我?”他脸涨得通红,嘴里大声在嚷,“姜漾敢辞退我?!他算个什么东西?我在这干了十年,他一上任就辞退我?”
不少人小心地探着脑袋往办公室里看,郑辉林正在气头上,此刻也顾不得什么脸面,语气凶狠:“看什么看?都没活了?!”
说是辞退,但郑辉林现在仍占用这间运营总监的办公室,顿时办公区内矮了一截,重新变成黑漆漆的一片头顶。
“郑……郑总,”郑辉林的助理啜啜地推了推眼镜,雪上加霜道,“人事部,人事部要您三日内把东西收好,另外这个月的工资已经打到你卡上了。”
“我用你说?闭嘴!”
郑辉林太阳穴突突跳了更深重的两下,抬脚从印上鞋印的纸上走开,不管不顾地走出门,一路带风,直上十五层姜漾的办公室。
他不敲门,猛地直接推开,却发现自己不是一个人。
粗略一眼看下去估计七八个,无一例外都是高管,臭着脸,坐在宽阔办公室放置的皮质沙发椅内。
罪魁祸首抱着胳膊坐在办公桌后,郑辉林一进来,他就开口。
“现在人齐了。”
姜漾笑着,眼睛微眯起来,郑辉林从前觉得他长相过于稚嫩,唇红齿白,看着丝毫没有威慑力。
如今想想不过是只笑面老虎,皮相迷惑性极佳,倒也算好的上等武器。
姜漾往前坐直,双手撑住下巴,说:“说说吧,各位还有什么诉求?”
“小姜总,”郑辉林最会来事儿,先质问道,“无故辞退没有理由么?我们为安衡鞠躬尽瘁这么久,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向您要个说法,不过分吧?”
另一位财务部的管理人员也说:“我自认为没什么做的不合规矩的地方,今天您要是不给出个说法,我们会考虑上诉。”
姜漾的办公室是不久前刚装修出来的,一切从简,沙发、办公桌椅这类都是纯黑色,灯罩也简约,唯一的亮处是桌上散发着芬芳香气的白玫瑰花,一扎七支,插在陶瓷花瓶中。
姜漾微动了动,是思索时的惯性小动作,手上缠着什么东西,发出清脆的撞击声。
“那我就明说了。”他站起来,手按住桌面,身体微微前倾。
“公司前月的内部账对不上,虽然数量细小,但是一连五六个月都如此,我不认为是失误或者巧合,再说,做假账做得这么明显,是觉得我在外面不回来了欺负我妈身体不好吗?李总。”
“另外我的邮箱里接到匿名举报信,说财务部克扣员工奖金,技术部门主任顶替员工冒领季度创新奖项,有没有这事?”
“还有多少惊喜是我不知道的,你们心里清楚,还是觉得自己年龄比我大就能压我一头?”姜漾又笑起来,温和地抬手,接着突然暴起手背上的青筋,面前的搪瓷水杯应声破裂,碎片带着尖锐的风,摔在办公室的瓷砖地上。
“嘴和手长在你们自己身上,上诉之事诸位请便。”
姜漾从办公桌后走出,踩进淡绿色的茶水中,随脚踢开一片破碎的瓷片。
“最后我提醒各位,回去告诉你们的主子,”姜漾居高临下,“安衡现在姓代,以后姓姜,是我姜漾的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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