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岚再次往远处看的时候,他关注的方向出现了一个高大的人影,只一眼,岑岚就从地上站了起来,而同时,往上走的黎泉也看到了岑岚。
他推着行李箱大步走过去,岑岚顺手接过黎泉行李箱上的包,黎泉没让,从包里面拿出一包山楂糖球递给岑岚。
岑岚没和他客气,抱着个山楂糖球纸袋,自己含了一个,喂了黎泉一个,两个人并排往上走。
“飞机晚点了。”岑岚含糊不清道。
黎泉一手推着行李箱,一手把他翘起来的头发压下去,眼中带含着笑道:“你怎么跑出来了?”
岑岚瞪了他一眼,“你不是说有话和我说吗?又不在电话里说清楚有什么事。”
岑岚颇为怨念,晚上黎泉突然给他打了个电话,说回来有事和他说,让他别睡。
黎泉只说了这一句,岑岚哪里还睡得着,挂了电话后手机玩得也没滋味了,估摸着黎泉飞机的时间就到路口等,谁知道他飞机还晚点了。
山楂的酸味被糖霜中和得正好,岑岚咬了大半,腾出嘴巴来抱怨,眼中也带着怨念的神情。
“对不起,让你等久了。”黎泉温柔地摸摸他的头,岑岚瞪大了眼睛看着他,像是见了鬼。
他警惕道:“你要换人拍电影?”
自从他和黎泉发生关系后,黎泉对他的温柔与日俱增,岑岚一时都觉得自己是个渣男,睡了人家却还不给名分,只想窝着当一个鹌鹑,又心安理得地去享受黎泉的温柔。
所以说对他的报应来了吗?黎泉要以投资者的身份把他从《川烟》的剧组中踢出去吗?
“你每天脑子里都在想什么?”黎泉敲了一下他的额头,问他,“今天戏拍得怎么样?”
“还挺好。”岑岚的眼睛亮晶晶的,“黎泉,我好像找到点感觉了。”
岑岚看起来心情不错,黎泉也跟着心里轻松下来。
他回房间放行李,岑岚像只小狗一样跟在他的身后转,迫不及待地问他:“到底什么事?”
黎泉放好行李,把岑岚拉到窗台边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坦白道:“我找了金在勋。”
岑岚懵了,“金在勋是谁?”
黎泉没有立马回答他的话,反而回道:“在此之前,我联系了虞亦廷,我以前为了找你找过他,所以有他的联系方式。”
听到“虞亦廷”的名字,岑岚的神情凝重起来,他缓缓地把嘴里的山楂从左边脸颊腾到右边脸颊,而后收紧手上的袋子,都没有再吃一个的心思了。
黎泉观察着他的反应。
“他和你说了什么吗?”岑岚的手轻微地颤抖了一下。
“我问他有没有解决萧宪敏的办法,他让我找金在勋——就是参加虞亦清节目的一个韩国爱豆,今天我已经见过人,从他手上看到了证据,我觉得可行,但是会公布一些东西在大众眼前,所以我提前和你说一下。”
“你能接受吗?”黎泉认真地问他,“刚放出来的时候可能对你的讨论会再次升温,你要做好心理准备。”
“是什么样的视频?”岑岚问他,又很快接着道:“算了,别告诉我了,你不是已经决定了吗?”
黎泉被他的话弄得不不知所措,他一时不清楚岑岚的意思是什么?他到底是同意还是不同意?
“如果你不愿意的话,我可以……”
黎泉的话还没说完,岑岚道:“能澄清当然是好事,剧组也不会因此受到影响。只是……”
岑岚看深深地看了一眼黎泉,“你和虞亦廷做了什么交易,他答应帮我?”
岑岚看着黎泉欲言又止的样子,斜睨了他一眼,补充道:“虞亦廷不是什么慈善家,他不会平白无故地帮我。你答应他什么了?”
“只是以前在工作上给了虞亦清一些便利,现在只是对等交换而已。”黎泉回道。
岑岚这才放下心来,口中的山楂只剩下个核,在他的口腔内壁缓缓移动,酸甜味散去之后是无尽的无味,岑岚沉默了许久,然后问道:“这就是你说的要和我当面说的要紧事?”
“嗯。”黎泉直接道:“我想征求你的意见,你会不会觉得我有时候太过不近人情?”
岑岚眼含惊讶地看了他一眼,奇怪道:“为什么会这么想?你哪里算得上不近人情?”
“我只是觉得,如果当年我少一些别扭,主动和你说,不去想那什么可笑的‘我只要做了他总会发现的’奇怪念头,我们会不会不像现在这样。”
岑岚微微皱起眉头,似是也跟着黎泉的设想思考了一下,然后轻声道:“不会。”
他看向黎泉,眼中带着具有穿透人心的洞察力,慢慢道:“你是不是觉得我是因为你的不主动而放弃了这段感情,其实并不是。放在七年前,我可能都没有承认过我们之间的关系能算得上是一段感情,是我要主动结束这一段关系,那和你做了什么,怎么做都没有太大关系,就算你温柔似水,我还是要走的,黎泉。”
岑岚平静地诉说着最残忍的话。
“那到底是为什么?”黎泉咬牙似是在压抑自己的情绪,可是他又生怕惊着岑岚,压低了声音用不算严厉的语气质问着他。
“不要和我说什么是只喜欢上角色的借口。我想听真话。”
“那就是真话。”岑岚浅笑道:“只是我们的思维逻辑可能不太一样。”
“在我眼中,人与人之间的关系本来就是不能长久的,我与其去相信这个,不如相信一个死物来得放心一些。所以在你和你演的角色里,我选择了你演的角色。”岑岚认真地看着他,说着让人惊骇的话,“毕竟,谁能拒绝一个永远都不会背叛你的纸片人呢?你不需要他的反馈,只需要自己付出情绪就行,你们之间不会有争吵,不会有外界的因素,什么都不会改变你们之间的关系。我觉得,这是最稳妥的选择。”
岑岚垂眸看向黎泉的手,不知道什么时候黎泉已经重新戴上了素戒,他托起黎泉的手,轻轻地抚摸着它的纹理,笑得灿烂,却透着深深的悲伤,他眼中的水光就像是被门廊灯光折射出刺眼光芒的素戒,那样的引人注目。
黎泉几乎立时被他眼中闪过的泪水一样的悲伤灼烧了一下。
“你送的戒指,我很喜欢。可我没有能力去保持和送我戒指的人的关系,黎泉,我根本不懂什么是爱一个人,以前想要逗弄你的时候我可以随口天天说爱你,但现在你让我负责,要我许诺长久,那我就说不出来了。小的时候,我曾经很喜欢村子里的一条小黑狗,它长得很可爱,会陪我玩,无论多脏的地方它都愿意陪我去,后来,我发现,等它长大一点,脾气也变得没有小时候那么活泼了,我就不怎么喜欢它了。我可能只需要喜欢一个不变的事物,因为不变的是死物,即便有一天我背叛了它,不再喜欢了,也不用感到愧疚。”
“所以,我说喜欢的是你演的角色,是真心的。你送我的小羊玩偶我带在身边七年,没有一天晚上能离得开它,但是我无法想象我们两个在一起七年的样子。”岑岚拉着黎泉戴着素戒的手缓缓地压上自己的心脏,眼角一颗晶莹,黎泉看着岑岚的泪珠从他们之间划过,跌落在地上摔个粉碎,“我这儿有病,但你是正常的,你让我怎么拉你下水。”
原来在黎泉看来幸福无比的“在一起”在岑岚眼中却是跌入万丈深渊。
黎泉感受到自己手掌下岑岚健康有力的心跳,自己的心脏却在短暂的抽疼之后陷入漫长的窒息之中。
在漫长而没有回音的七年等待中,在得知岑岚要与别的人订婚的当晚,黎泉都没有感受到如此彻骨的悲伤和难过。
他喜欢的人没有爱人的能力,有可能一辈子黎泉也等不到他的回应。
他就像是漂浮在空气中随停随走的风,黎泉没有办法捕捉到他,他随时可能远走。
看着他苍白的脸和无助的眼神,岑岚有些难过,就像黎泉不知道怎么处理他在岑岚面前的理智,岑岚也不知道怎么将自己心理上的创伤扒开来给黎泉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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