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自主的,黎泉的七年好似在他眼前展开一片细致的画卷,让岑岚觉得身临其境,可又因自己未曾亲身经历,又觉得是雾里看花,水中看月。
雨丝不绝,好些时间没有来的狸花猫成日里也窝在房子里不肯出去,自从岑岚用一根火腿肠引诱过它后,狸花猫就可着劲儿地跟在岑岚身后讨好,只是岑岚像是怕猫一样,从来没有伸手摸过它,它只能退而求其次地去蹭黎泉。
黎泉很喜欢它,它也像是能感受到黎泉的喜欢一般,在黎泉坐在沙发上的时候就往主动往他的怀里跳,自个儿在他的臂弯中找一个舒适的位置呼噜。
这儿有极好的雨声,有时晚饭后,两个人交替洗了澡,客厅不开灯,只剩下墙上的电视发出悠悠的光,窗外雨声飒飒,敲打在屋檐上、树林间,远山近水接纳同样的暴雨却反馈出不同的声响,雨声错落,如珠玉落盘,悦耳清神。
心照不宣地,在电影的中旬或者下旬,他们会突然齐齐地转头去看窗外的雨,雨珠连绵不断,晕晕得看不清楚,却好似在他们心中最清晰明了不过一般,即便眼中看不到雨珠,他们仍然看得专注。
躺在黎泉怀中的狸花猫也跟着转头,睁着一双圆溜溜的眼睛,也去捕捉雨声中的细小飞虫。
心中一片平和,脑中空荡荡的,慢慢地消磨这一段睡前时光。
有时,他们也会说两句话,声音都在寂静的夜中放得轻。
“陈留青真是亏了。”岑岚轻笑道。
“怎么?”
“花钱买我们在这儿听雨。”
黎泉笑了,“还是大老远地跑来一个陌生的地方听雨。”
岑岚顺着他的话一想,也觉得够傻的,两个明明身在繁华名利场的人偏要来这里装清闲,倒像是他们一直是住在这里,听了这里十几年的雨一般。
两人在黑暗中对视一眼,似是想到了一处去,都不约而同地轻笑出声。
笑声从嘴角流出,越发不可收拾,笑到最后,两个人甚至都忘了逗弄他们笑出声的是什么,只记得对方含笑的眼睛在黑暗中明亮如星子。
狸花猫懵懂地抬头看了他们两个一眼,疑惑地“喵”了一声。
岑岚缩了脚在沙发上,正笑得前仰后合,心思不知放到了何处,居然伸出手摸了一下狸花猫的头。
毛绒绒的触感盈满他的手掌心,狸花猫配合得眯起眼睛,轻轻地转着头蹭他的手。
“你不怕猫啊?”黎泉顺着他的话笑问道。
这一句话却像是砸破窗子的皮球,一切掩盖在华丽花窗下的颓靡景象都因为这一处破损而展露在外。
岑岚身子僵了一下,弯了弯手指,要缩回去。
黎泉忽地窥见岑岚的一点内里,眼疾手快地按住了岑岚的手。
掌心温热皮毛的触感下藏着狸花猫跳跃的心脏,而手背上岑岚又触到黎泉有力的脉搏。
两条鲜活的生命夹着他,岑岚像是不能承受这生命的厚重力量一般,眉眼都跟着耷拉下来。
他撇开眼,抽出手。
“我不喜欢。”岑岚轻声说。
他不知道的是,每次他偷偷地瞥一眼黎泉怀中的狸花猫时,黎泉便报以同样的目光看向他。
黎泉是怎样看他的,他便是怎样看那只狸花猫的。
黎泉怎么会不知道他心中的喜欢。
第35章 【川烟】他一直在说谎
窗外的雨还在不知疲倦地下着,此刻,岑岚真有些痛恨这场雨了。
现在时间还早,要不是这场雨,他还能借口出去走走,减一减这突然变了味道的氛围,如今只能蜷缩在沙发上,等着审判一般地等着黎泉的追问落下来。
从重逢到现在,黎泉追问过的次数不多,可每次岑岚都觉得是一场艰难的考验,或是装傻充愣,或是左顾言它,每次岑岚发出这样的信号,黎泉也会绅士地不再追问,但是这次,似乎与以往不同。
好像过去的提问都是无关紧要,这次却是窥见岑岚的一点内里,黎泉紧咬着不放:“你到底在怕什么?”
没有了具象的事物,直接的提问让岑岚知道黎泉还是敏锐地发现了什么。
他用眼神在无声地逼问。
“我……”岑岚的喉间像是被什么堵住了一般,说不出话来。
过去每当岑岚流露出这样无措又可怜的神情,黎泉总会心软不再追问,可他逃避得太多了,只言片语中黎泉根本无法窥见他失去音信的七年,扭曲了他对岑岚的认知和印象——他开始怀疑自己认知中的那个岑岚只是他从短暂又潦草的记忆中提取出来的,这个人真正的样子仍然是神秘的,而他随时准备在黎泉不备的时候溜走,就像是七年一样,带着他的秘密再次沉入深海之中。
“我累了,先去睡了。”岑岚知道这样的理由很拙劣,但是他又没有办法,他的过往是一团乱麻,乱到就算他肯敞开心扉,也不知从何处说起。况且,他不想用那些过往让黎泉对他的感情中夹杂着可怜——无论是过去还是现在,无论黎泉对他是爱还是恨,岑岚都希望这种情感是纯粹的,他最厌恶被人怜悯。
“好,你去洗洗睡吧。”黎泉眸光微闪,松了口。
岑岚长舒一口气,走进浴室打开洗漱台的水龙,水声冲散了他的思绪,岑岚忽地回过神来——他早就洗漱过了,刚才还以此为借口少吃了几块西瓜,黎泉不会不知道,他故意这么误导岑岚,就是想确定岑岚是不是真的像表面上这样古水无波。而从岑岚无意识地跟着黎泉的话走,进了洗漱间,恰好证明了黎泉的想法。
磨砂玻璃门外有一团黑影,不用开门岑岚都知道黎泉就站在门外,像是一个守在渔网前的渔民,等待着岑岚这条鱼开门自己跳进他的网兜中,偏偏岑岚还不得不跳——他总不能因为这个缩在洗漱间一晚上不出来。
岑岚认命地打开门,对上黎泉幽深的一双眼。
“我屋子里空调坏了,能在你房里住一晚吗?“他在进攻。
岑岚说不出话来,他无法拒绝,因为黎泉屋子里的空调是不是真的坏了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这不是一个问句,而是黎泉通知的一个习惯——表面上的询问显得他绅士又温和,内里的侵略性却岑岚却深有感触,过去在《帝凰》的剧组中也是这样,如果说当初被岑岚强制做.爱的黎泉对他只有一两分的感情,那他的侵略和占有欲一定占满了其他八.九分。
每次虞亦清给他送花,岑岚都能当着黎泉的面把花完好无损地拿回来,他甚至可以在黎泉面前修剪花枝,夸耀虞亦清多有眼光,却绝对不能把这束花摆在他们住在一起的地方。
第一次岑岚拿着虞亦清送的红玫瑰坐上黎泉的车时,黎泉淡淡地问了他一句“要不要带回去插在花瓶里,花能开得久一点。”
岑岚天真地以为这是黎泉的邀请,欢喜地将那束玫瑰带回他们的住所,又作死地摆在他们的床头,全程黎泉没有表现出任何不满,甚至还帮他参详哪个花瓶插玫瑰好看,最后黎泉更是征询过岑岚的意见之后,亲自将它摆在了床头。
娇嫩的玫瑰在岑岚的床头开了几天,黎泉就连着在床上折腾了岑岚几天,岑岚都不敢回想那些天他白天要拍戏,晚上还要被黎泉不知节制地索取地时光,只觉得日子过得稀里糊涂的,但是每当他有一点想要反抗的想法,黎泉总会说当初是他先招惹的,应该承担招惹的后果。
这样的后果,岑岚承担得很辛苦,由此才发现黎泉表面上越是云淡风轻,内里指不定在翻江倒海,就如同现在。
“好。”岑岚答应了。
虽然他知道黎泉不会用强,但是他总有办法拿到他想要的,现在不答应,以后还是会答应的,岑岚不想费精力绕这个弯子。
黎泉大步跟着岑岚进了房间,自觉地选了外面的一头躺下,没有再提刚才的事情,闭上了眼睛。岑岚只能也跟着上了床,关上了床头灯。
黑暗一下子在他们身边倾泻下来,细密的雨声代替了光亮,成为他们主宰他们感官的新主人。雨声落得太催睡,黎泉又像是一颗蔓延着黑松木味道的香薰,淡淡地散发出岑岚曾经熟悉的香味,一丝一缕地联合着雨声一起盈满了他的鼻子和耳际,岑岚潜意识地觉得极为安全,不一会就昏昏欲睡,恍惚之间,他听见黎泉的声音似是很近,又似是很远地飘过来:“你其实不是怕猫,对吧,你只是不适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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