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母亲这样说,哥哥立时心急如焚,想去拉管声的胳膊,又拘谨地缩回手。他带着哭腔哀求:“你先别走,我妹特别喜欢你,把你的歌都学会了。去年看了一次你的演唱会,高兴了好几个月。要是能近距离见你一面,说几句话,肯定能开心一辈子。”
管声心下动容,按住少年的肩,安慰道:“放心,我不走,没什么事儿。”
“你出来吧,”哥哥轻轻叩击房门,像是怕吓到妹妹,“甭怕,哥陪着你呢。”
回应他的,只有漫长的沉默。
哥哥柔声细语地唤了片刻,又着急起来,生怕管声会走,急得颠来颠去,满头满颈的汗。他不好意思和管声说话,便小心翼翼地问范锡:“范老师,管老师的出场费是多少?我有可多压岁钱了,请他再等十分钟行吗?”
管声抿紧嘴唇,心口蓦然一阵揪痛。这些年,他都瞎忙了些什么啊!孩子见到他,想到的只有高昂的出场费。
“我的时间没那么宝贵,我就是个大闲人。”管声对着少年笑了笑,左右晃头,“你看,刚才我还坐在车里,花了好几分钟整理发型呢,就是为了见你妹妹。和粉丝见面,我是很认真、很郑重的。”
躲在屋里的妹妹显然可以听见他的话,沉默的房门后,终于闷闷地传来回应:“你是世界上最好看的人,而我长得很后现代,很对不起人民,我不敢见你。”
女孩儿的自嘲,令管声感到酸楚。她一定受了很多伤害,才学会用黑色幽默来对抗不幸。
他走近房门,嘴贴在门缝处说:“我的脸上留了疤,早就没那么好看了。但是,现在的我比从前完美的时候要快乐很多。假如你不想见我,我可以隔着门给你唱首歌。当然啦,开门听效果更好。”
这时,哥哥急得哽咽起来。管声明白,这个少年不愿错过任何一点能让妹妹开心的事。
啪嗒——门缓缓开了。
作者有话要说:
预告
音体美教师告别繁华都市,乘坐敞篷车来到大山深处
第127章 农用三轮
女孩儿低垂着头走出来,左半边脸被窗帘似的头发遮得严严实实。她抬眸飞速瞄一眼管声,紧张地拧动着手指,嗫嚅道:“我很想知道,你什么时候会再开演唱会?”
管声想了想,认真回答:“我现在忙着学习、做专辑,最早也要一年之后吧。”
“哦,那、那我没什么想问的了。”
他俯身笑眯眯地瞧着她,想和她握手。她立即羞怯地躲到哥哥身后,只露出右半张脸,用灵动的黑眸打量他。
她妈妈轻轻拍了她一下,语气略带责备:“大方点,别忸忸怩怩的。”
管声摆摆手,表示没关系,问:“你最喜欢我哪首歌呀?”
“嗯……都喜欢,每首都会唱。”她喏喏地回答。
见女孩儿盯着自己左脸的疤,管声半蹲在她身边,指指脸颊,轻柔地开口:“刚受伤时,我特别难过,觉得天都要塌了。后来就看淡了,仔细想想,不过提前长了一道皱纹而已。来,你可以摸摸它。”
女孩儿抿着唇,怯生生地伸出一根手指,在伤疤处飞速一点。接着笑了笑,神情自在了一些,从哥哥身后闪出大半个身子。
“我救了我最爱的人,这是勇敢的标记。”他微笑地注视她。
女孩儿摸摸自己左脸青黑的胎记,喃喃道:“我和你不一样,我的胎记生来就有。”
“这样的话,”管声轻轻把手放在她头顶,双眼弯成两道温柔的弧线,“那你上辈子,一定是个非常勇敢的女孩儿。”
她纤弱的肩头猛然一颤,抬起头来望着他,双眼噙满了泪,嘴角却是上扬的。她吸了吸鼻子,笑道:“那我肯定是救了我妈和我哥,我最爱他们了。”
哥哥用力抱住她,泪如雨下。母亲也掩面而泣,接着俯身拥住两个孩子,不住亲吻妹妹被胎记覆盖的面颊。
管声犹豫着要不要唱首歌,给这个温馨时刻配上BGM,又觉得那场面挺尴尬的,便打消了念头。
他注意到恋人也悄然红了双眼,便揽住对方的肩,小声嘀咕:“我这个偶像是不是起到了一点点积极的作用,没给你丢人吧?”
待一家人心情平复,管声陪他们聊了许久。他见多识广,风趣健谈,常逗得妹妹大笑。离开前他答应妹妹,再开演唱会时送她票,让她带着妈妈和哥哥一起来看。
山脉延绵,高峰重叠。云起于山巅,于层林上方舒卷。景色之秀丽,仿佛有人在车窗外贴了一张会动的风景画。
忽然,画上落了几滴水珠,又下雨了。一路从贵阳开过来,已经历了两场雨。
管青跟着导航,将租来的MPV靠边停稳,回头问:“嫂子,是这儿吗?”
“嗯……别叫我嫂子,叫我范老师。”范锡给吕老师发消息,告诉对方他们已经到达约定地点,随后下车四顾。
这里是小镇火车站前的小广场,空气湿热,呼吸时几乎能感觉到鼻腔里的绒毛挂满了小水珠。
管青也探出头,又立即缩回充满冷气的车里,抱怨着溽热的天气,问接站的人长啥样儿。范锡便给他看视频,他扫了两眼,说:“好可爱的男人,就是打扮得土了点。”
小雨过后,太阳从浮云后冒出来。管声牵着帅呆下了车,也嘟囔着热。
等了片刻,一辆农用三轮车疾驰而来,停在十几米外。车后跳下两个身着蓝白相间校服的学生,拉开一道条幅,从范锡的角度能看见“欢迎”二字。
司机低头拿出手机,随后范锡收到了消息:“你好,我到了,在条幅这里。”想必,这位就是吕老师了,范锡发现他似乎很排斥打电话或者发语音。
管青把车开过去,在距农用三轮两米处停下,趴在方向盘上饶有兴致地打量着吕老师。范锡和管声先后下车,与对方打招呼。
“你们好,你们好,真是辛苦了。”吕老师腼腆地与他们握手寒暄。
他个子不高,不超过170,穿着一件崭新的杂牌T恤,新到吊牌还垂在身后。白而秀气的脸上,架着一副老气的板材粗框眼镜。镜腿断过,有明显的胶水粘合痕迹。
他真诚而淳朴的目光从范锡脸上掠过,落在管声身上时,先是不可思议地停滞一下,接着化为惊愕。他呆站着,一时失去了所有表情和反应,两个举横幅的学生也目瞪口呆,随即窃窃私语起来。
“哈哈哈——”车里的管青肆无忌惮地大笑。
管声解释道,自己怕惹来媒体炒作才没事先表明身份。此番只是单纯的来支教,做一个普通的音乐老师,没有其他目的也不需要任何特别对待。
吕老师脸色涨红,坐上农用三轮,示意他们跟在后面。很快,就出了镇子,来到山脚。
进山前,吕老师说昨天下了场大雨,有一段山路被山体滑坡堵了大半,他们的车过不去,得坐三轮车去学校。
“真是委屈你们了。”他歉意地说。
“不碍事。”范锡利落地把行李搬到三轮上,他们每人一个箱子,外加管声的Midi键盘。
管声的待遇最好,被安排在副驾驶座。范锡抱着狗,和小叔子挨着行李坐在车厢。两个学生没地儿坐,吕老师说等会儿再来接他们,二人显然不愿错过热闹,说可以跟在后头跑。
“大家坐稳,二十来分钟就到了。”
吕老师发动车子,柴油三轮车强劲的震动清晰地从臀部传来。范锡正坐在一块石子上,被震得面红耳赤,慌忙调整了一下姿势。迎面而来的风卷走了些许黏腻感,空气纯净清甜。
“敞篷车,挺好。”小叔子托着下巴调笑道,“360°全景天窗。”
范锡微微瞪去一眼,侧目看向跟在车后不远处奔跑的两个少年。他们咧嘴朝他笑了笑,黑红的脸上满是喜悦,他摆摆手,回以微笑。
这时,对向驶来一辆同款三轮。两车交错时,范锡看见车厢里装了几十只鸭子。小叔子又调侃:“范老师嫂子,咱俩和鸭子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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