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青柏虽然没认错,但好歹给了台阶下,周建国粗喘两声,在大儿子不容拒绝的力道下缓缓放下了手杖。
“让他上楼去吧。”周建国咬牙切齿地放狠话道:“就关在家里,什么听话什么时候再放出去!”
周青柏挨了揍,本来腿脚就不利索,现在更是成了个“半级残废”,被姜蔓连扶带拉了好一会儿,才扑进客房的床上。
“别怪你大哥。”姜蔓坐在床沿,拧了条湿毛巾帮他擦干脸上的冷汗,说道:“他没想到爸会突然动手。”
周建国教育孩子下手很重,但为人并不暴虐,在周青柏和周苍山成年之后,就几乎没对他们动过手了。
“我知道,没事儿。”周青柏小声哼哼道:“谁出柜不挨打,我有心理准备。”
姜蔓是在国外留学过的人,她对同性恋这种事儿看得很开,也并不怎么在乎,闻言笑了笑,帮他抖开了被子。
“谁让你这么强硬呢。”姜蔓说:“好好说,慢慢来不行吗。”
“不行。”周青柏蜗牛似地在床上蠕动了一下,把脑袋搁在了枕头上,闷声闷气地说:“裴佑的家里早就知道他的性向了,所以我也得早点出柜,不然对他不公平。”
姜蔓是见过裴佑的,她曾在惊鸿一瞥间窥见过他们俩的相处方式,也知道他们俩的感情不是玩玩而已。
周青柏此人平日散漫又轻松,可一旦对什么东西真的上了心,那确实会拼尽全力,什么不顾。
姜蔓了解他的脾性,于是没再劝说,而是给他掖了掖被子,说道:“我再去劝劝你哥,你先躺着吧,爸那边有你哥拦着呢,放心好了。”
她说着站起身来走出卧室,离开前还贴心地带上了房门。
周青柏趴在床上,眨了眨眼,听见门外的脚步声逐渐远去,这才松了口气,从兜里摸出手机来。
幸好周建国没真的要关他禁闭,也没收他手机,周青柏想,否则现在着急的就是裴佑了。
他侧耳听了一会儿,确信门外已经安静之后,才解锁手机屏幕,给裴佑打了个电话。
不知道裴佑是不是一直在等这通电话,几乎在通话铃刚响起的一瞬间,那边就被接通了。
“怎么样?”裴佑焦急道:“你挨打了吗?”
周青柏:“……”
猜得真准,周青柏想。
后背的伤还火辣辣地疼着,周青柏轻轻嘶了一声,既不想让裴佑太过担心,又不想白白挨上几棍子,于是想了想,把实际情况折中了一下。
“是拍了两巴掌。”周青柏放软了声音,哼哼道:“疼死了。”
裴佑呼吸一滞,心疼道:“严重吗?现在怎么样,要我去接你吗?”
“不严重。”周青柏扑哧一乐,小声道:“现在还不用,我可能得在家里住几天——我爸还在气头上呢,等他消消气我再跟他说说。”
他轻描淡写地就总结了过去一个小时的情况,但裴佑知道,实际上肯定没有他说得这么轻松。
他有点心疼,又觉得有些轻微自责,心说他果然还是应该劝住周青柏,徐徐图之才是正事儿。
裴佑的呼吸声透过听筒一声声打到周青柏耳边,周青柏像是知道他在想什么一样,半晌后突然笑了笑。
“差点忘了。”周青柏说:“我给你打电话是有正事儿要说。”
“什么事儿?”裴佑的注意力果然被他抓住,连忙道:“你说。”
“我估计出柜这事儿还没完,可能得折腾几天。”周青柏有意想转移他的注意力,于是声音压低,一本正经地开始胡说八道:“我跟你说,如果我哥,或者我爸突然跑去找你,要给你五百万让你跟我分手,那——”
“你放心。”裴佑连忙打断他,极认真地说:“我不会同意的,我不在乎钱。”
“哎,笨蛋,怎么这么没有默契。”周青柏无奈又好笑地叹了口气,语气听起来亲昵又狡黠:“到时候你答应他们好了,然后拿着钱,咱俩平分。”
裴佑:“……”
周青柏有意想逗裴佑玩儿,虽然打心眼里确信周苍山和周建国都不会干这种事儿,但还是忍不住撩拨他。
“这可是咱们跑路的本钱。”周青柏一本正经地说:“记得拿啊。”
作者有话说:
感谢今天吃宵夜了嘛、活在夢里投喂的鱼粮,非常感谢~
第80章 “你自己去搞定他。”
原本紧绷的气氛在周青柏的三言两语中烟消云散,裴佑忍不住笑了笑,心情也放松了一点。
“好吧。”裴佑轻声说:“如果真有的话,我会放在你的投资项目里的。”
不得不说,逃避现实虽然对改变现状没什么实质性意义,但对解压还是非常有效的,周青柏跟裴佑打了个简短的电话,原本紧张的心情也渐渐平复了一点。
他昨晚整理资产整理了半宿不说,今天又挨了打,整个人精神都有点恹恹的,挂断电话后趴在柔软的被褥里唉声叹气了一会儿,居然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
这一觉睡得不怎么安稳,周青柏能模糊地感觉到自己的意识在半睡半醒之间来回穿梭,但就是浑身发沉,睡也睡不过去,醒也醒不过来。
模糊间,周青柏隐约听见了房门打开的声音,有人从屋外进来,走到床边,轻轻摸了下他的额头。
那只手很凉,带着点清晰的触感,周青柏被冰了一下,下意识皱了皱眉,偏头往被子里缩了一下。
紧接着,他听见身边传来一个刻意压低的女声。
“发烧了。”她说。
周青柏不知道她在跟谁说话,但过了几秒钟,他听见身边传来了一声长长的叹息。
那声叹息无力又复杂,听起来异常沉重。周青柏下意识想辨别一下声音的来源,只是还没等从睡梦中挣脱出一点神智,身边的脚步声就又远去了。
周青柏的神智恍惚了一瞬,很快又陷入混乱的沉眠中,过了不知道多久,他才渐渐从那种混沌中脱身出来,隐约听见了有人在叫他。
“青柏。”
这次床边的声音换了一个,周青柏微微皱了皱眉,从睡梦中缓慢地清醒过来,睁开了眼睛。
他这一觉似乎睡过了整个白天,现在屋里漆黑一片,只有床头的一盏小夜灯幽幽地亮着,努力地散发出一点稀薄的光晕,试图照亮自己周身巴掌大点的小地方。
周青柏能看见自己床边坐着个隐约的轮廓,但他眨了眨眼,才后知后觉地看清对方是谁。
“……妈?”周青柏意外道:“您怎么来了?”
“我不该来吗?”梁颖说着摸了摸他的脸,心疼道:“这么大的事儿,你爸居然都没告诉我,自己偷着就来了。要不是你哥给我打电话,我都还不知道呢。”
“哎,也没什么。”周青柏笑了笑,语气轻松道:“爸不想让烦心事儿刮到你嘛。”
周建国一辈子活得又糙又硬,活像个实心棒槌,偏偏所有细心都长在了梁颖身上,从来不叫她为了家里这些烦心事儿操心。
上梁有样下梁学,时间久了,连带着周苍山和周青柏也习惯了不让亲妈操心,这次估计是周苍山也收不了场了,才不得不打电话找了“一家之主”。
“那也不该这样。”梁颖说着叹了口气,又摸了摸周青柏的头,小声道:“宝贝儿,身上还疼不疼?”
梁颖跟泥腿子出身的周建国不一样,她出身书香世家,年轻时候又在国家剧团待了许多年,说话从来都温温柔柔的,脾性和气质都极其温婉,几乎一辈子没跟人红过脸。
周青柏脾气上来时在周建国面前还能梗着脖子顶嘴,但现在一看见梁颖就熄了火,有些不好意思地往被子里埋了埋,说了句没事儿了。
梁颖一辈子过得舒心又顺遂,至今骨子里还留着点小女孩一样的温柔,她闻言微微低下头,动作极轻地把被沿往下拉了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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