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郁绵会意,取出手链。
天色渐暗,夕阳的浸泡下整个世界都是柔软的。
安嘉鱼的手擎在胸前,凑近时,乔郁绵察觉到他的呼吸似乎不像表情那般平静,轻长的气息里有薄荷口喷的味道。
被触碰到手腕的皮肤,安嘉鱼不查觉地一抖,乔郁绵微微抬眼,发觉对方正不眨眼地看着自己,专注到有些痴滞,连呼吸都屏住,好像生怕不小心吹走什么。
他们实在太近了,近到可以看清彼此睫毛的反光,近到,他自己微微变得急促的呼吸撩动了安嘉鱼垂在锁骨前的发梢。
“小乔……”安嘉鱼忽然又靠近一寸,额头几乎要贴上他,乔郁绵侧脸的皮肤唰得一下子麻到没有知觉,好似被一股无名的力量牵引。
空气中的噪音忽然朦胧起来,只留下巨大的心跳声,有力量,有节奏。沉睡在记忆里的无数个午后,他从小憩中睁开眼睛,一个若即若离的吻就这样落在颊边又撤离。
他鬼使神差地偏了偏头,两股呼吸试探性地相融……总是吻他的唇距离不过三公分。
“咳咳,咳咳咳……安老师。”身旁的车窗不知什么时候降下来的,女孩放声将他们唤回现实,“那个,呵呵,大家都看着呢……”
乔郁绵骤然清醒过来,顺着Vicky的目光转头,他的同事们正排排站在落地窗前,瞠目结舌地望向这里。
他尴尬地低下头,迅速搭上卡扣,随手拽了拽安嘉鱼的袖子将手链遮进去:“好了。”
物归原主,他撤回了礼貌的距离,替安嘉鱼打开了车门。
然而对方并没有上车,酝酿了半天才下定决心似地问他:“下班了么?有空的话,一起吃个饭吧。”
不好吧。
那句话怎么说来着,合格的前男友该像死了一样。
“就,简单吃点……”安嘉鱼眉眼间又浮现出不安来。
这种不安很难得,这些年乔郁绵看过他所有的舞台记录,赛前跟拍,后台采访,新闻报道。小提琴家从来都是人群中最淡定,亦或是最沉浸的那个。他胸有成竹地握着琴,看镜头的时候后颈笔直,下巴微扬,周身闪光,自信耀眼得让人无法移开视线。
骄傲的人示弱是任何人都无从拒绝的,他当然也不例外。
“好。”众目睽睽下,他绕到车子另外一边,开门坐了进去。
Vicky开着车,眼睛瞪得溜圆,频繁从后视镜里看他们。
和之前淳朴的直男小毛不同,一看这姑娘的眼神就知道她正脑补着一出夸张的戏码,时而抿嘴蹙眉,时而浮起诡异笑容。
一路拥堵,女孩路上已经预定好了桌位,把他们送到餐厅正门口,进门前,Vicky拽住了乔郁绵。
“那个,乔……小乔哥,你会开车吧?”
他点点头。
“那我先回去了,车留给你们,等一下麻烦你帮我把小安老师送回家吧。”说完她塞了车钥匙到乔郁绵手中,又转向安嘉鱼,打开了手机备忘录继续絮絮叨叨,“不要吃辛辣刺激的,点清汤锅底,绝对绝对绝对不能喝酒,不然我只能以死谢罪了……一口都不要……”
安嘉鱼略显局促地打断她:“我知道了。我帮你叫车你快回家吧。路上小心。”
乔郁绵让服务员先带安嘉鱼上楼,自己送姑娘上了网约车之后才跟着上去。
安嘉鱼正抱着点餐用的平板翻看。
等他挂好衣服坐到对面,对方将平板递给他:“我点好了,你看看想吃什么再加。”
“其实我都可以。”乔郁绵翻了一下已点菜,尽是青菜豆腐鱼虾,红肉都少见,清淡的出奇,“什么时候开始不吃辣了。”
安嘉鱼一怔,左手抄起茶壶开始倒茶,越过这个话题反问他:“你现在是花艺师吗?”
“不是,那是我们公司新成立的花艺工作室,刚好是苏芮可负责的,常常叫我去帮忙。”
“苏……芮可?是?”对方微微低头,迷茫地重复着这个名字。
乔郁绵放下茶杯:“昨天不是见到了么……你……”他忽然意识到,那仅仅是很多年前的一面之缘而已,不记得再正常不过。
安嘉鱼眼睛转了转:“昨天?是你身边那个女同事?我……认识她吗?”
“也不算认识,我们好多年前,在火车上见过一次……”
提到火车,安嘉鱼表情一顿,恍然大悟点点头,甚至有些惊喜:“原来是她……这么巧,你们现在是同事啊?”
“严格说,她算是上司。虽然不是直属。”乔郁绵笑笑,“她是公司营销部经理,我在供应链管理部门。不过我能进公司也多亏了她帮忙。”
“她这么年轻就做到你们晟景的管理层?”安嘉鱼不禁吃惊,“好厉害啊。”
乔郁绵一愣,他所在的花卉供应公司是晟景集团的旗下产业之一,如今主营业务早已不是花卉,而是地产和度假村:“你怎么知道?”
“昨晚你不是发了我工作室地址么,倒时差睡不着,随手查了一下……”安嘉鱼低头夹了一筷子餐前凉菜塞到嘴巴里。
怪不得今天眼睛有点红。
乔郁绵点点头:“你这次回来是为了代言?待多久?”
“看情况……可能还有别的活动,没最后确定。”
这有些出乎意料,他下意识追问:“可你月底开始不是要跟芝加哥交响乐团做全美巡回……”
“……换人了。”安嘉鱼咬住嘴唇,深吸一口气笑笑说,“我想休息一下。”
“嗯。”乔郁绵感叹,“去年破纪录了吧,一年160场。是该好好休息一下。”
他所知道的安嘉鱼,从大四开始,没有哪一年的演出是低于一百场的,这不是什么行业秘密,只要稍加关注便可以查询到演奏家的演出安排,方便乐迷购票。
国外某个网站曾经推出过一挡纪录片,72小时不间断跟拍一位年轻艺术家,安嘉鱼也在列。三天之内奔走两地的四场演出,台上的专注过后是连话都不想说的疲惫,他甚至在进入浴室之后睡着,一个多小时之后才被经纪人发现叫醒。因为泡澡水变凉,第二天果不其然是发着烧犯着困出现在了镜头前,可上台前的练习会彻底唤醒他,他的表演从来完美。
安嘉鱼被记录的生活看上去很枯燥,练琴,演出,休息,练琴,高强度,循环不止。
乔郁绵抬起头,安嘉鱼捏着酒水饮料广告翻来覆去地看,心情肉眼所见的低落。
“别看这个……”他伸手抽走花花绿绿的广告。
安嘉鱼猛然惊醒:“不是,我没有在认真看,只是随手拿着……我不想喝的。”他对于乔郁绵的玩笑似乎过于敏感,认真到有些急躁,“我没有,没有……酗酒,其实我平时不喝酒的,那都是很多年前的事了,是Vicky她们太小题大做了……”
乔郁绵放在桌上的手指被轻轻拽住,安嘉鱼有些无力地看着他:“昨天只是个意外……我平时不是那样的……”
“嗯。”乔郁绵低头看了看抓着他的手,安嘉鱼却又像被烫到一般缩回。
“所以,是完全治好了,对吧?”他不该问的,也不想让安嘉鱼觉得难堪,但他实在想得到一个能让自己安心的答案,他只需要知道,安嘉鱼过得很好。
“嗯……早就治好了。”
那一场闹剧不仅仅治好了安嘉鱼的酒精依赖症,也让他彻底释怀了乔郁绵的“绝情”。
作者有话说:
继续加更。
vicky给大家表演一个滑跪。
第80章
失去Joe的一段时间里,安嘉鱼的人生第一次体验到抑郁的感觉,他莫名紧张,又觉得孤立无援。
每天一个人回到空荡荡的宿舍,他都会被寂寞和悔恨包围。看着床头小家伙睡惯的角落,安嘉鱼心痛到夜不能寐,他鼓起全幅勇气给乔郁绵发去讯息,可根本没有人回应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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