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宁在嚼小馄饨,脸颊鼓得像松鼠,倏地听见温柔的嗓音,“宁宁。”
池宁扭头,今日天气晴朗,池今叙立在玄关处,披了一身阳光,驼色大衣和羊毛格子围巾的边角处微微发亮。
背着光,面容模糊,但一如既往的亲切。
汤匙落桌,池宁起身冲过去,猛地扎进他怀里,“哥!”
撞得池今叙后退半步,段沂扶住人,看了眼池宁。
池今叙抱着池宁,眼里满是笑意:“宁宁长高了点。”
“我天天都有喝牛奶,”池宁仰起头,瞥见段沂,好奇道,“他是谁?”
池今叙:“一个普通朋友。”
梁行野走到门口,“今叙,好久不见。”
碍于池宁在场,池今叙装模作样跟他相拥,人一动,被拽住了,池今叙还在气头上,冷声,“撒手。”
段沂犹豫几秒,松开手。
池今叙上前,刚要碰到梁行野,再次被拽住。池今叙眼神不耐,逼退段沂。
但他到底没抱梁行野,碰了碰他的肩膀,“这段时间劳烦你照顾池宁。”
梁行野笑说:“应该的。”
池今叙笑不出来,事有轻重缓急,他扫视池宁的腿,“宁宁,带我去你卧室看看。”
池宁摸不着头脑,带池今叙上了楼,门一关,就见他哥径直往浴室走。
浴室空间大,延续了梁行野一贯的冷硬风格,地面铺排着灰黑色大理石,做了防滑处理,洗漱用品都是单人份,看来没住一起。
池今叙将视线转到池宁脸上,“宁宁,进浴缸,让我看看你的鱼尾。”
池宁一头雾水:“怎么了哥?”
“确认一下你能控制鱼尾变化,”池今叙走到浴缸边调整水温,放了半缸水,“别傻楞着,把裤子脱了。”
昨晚他瞎诌的,池宁瞪大眼睛,心慌地找借口,“我脱裤子,那你不是什么都看见了?”
“你哪样我没见过?”池今叙摘下墙上的浴巾,递给他,“害羞的话遮一遮。”
池宁担心被发现,极度不情愿,扭捏地扯浴巾。
池今叙蹙眉,严肃道:“池宁,你是不是控制不了呢?”
“能控制,”池宁先用浴巾围住下半身,再脱掉裤子,慢吞吞踏进浴缸。
腿入水幻化成鱼尾。
池今叙:“把它变成腿。”
怎么变?池宁急得在心里默念了好几遍。随着他哥的眼神越来越凌厉,池宁打算破罐子破摔,直接坦白。
“哥,我……”
忽然间,鱼尾从底部起,寸寸蜕变,露出两条细直的腿。
咦?竟然真的可以。池宁掩住惊讶,对他哥摊手:“哥,我都说了可以,你不信我。”
池今叙:“变回鱼尾。”
池宁依葫芦画瓢,果然又变了回去。
他暗自庆幸,阿弥陀佛阿弥陀佛。
池今叙见他慌慌张张的,让他再试几次,依旧成功了。
他彻底放下心,拿了条干浴巾囫囵给池宁擦水。
浴巾顺着小腿往膝盖上走,池宁挡住,“哥,我自己来吧。”
池今叙笑着说:“宁宁长大了。”
当初只有他膝盖高的鱼崽崽,也到了害羞的年纪。
不过确实该避嫌,池今叙便去了外面等。
池宁卧室向阳,窗帘拉开,日光倾泻而入。池今叙坐在床边晒太阳,巡望各处的布置。
墙上挂着吉他,贴了几张酷炫的海报,上面有谢川署名,仔细一看,连缀着对池宁的祝福。
也不算祝福,但每句话都带着亲密的调侃。
“今日和将来的乐坛紫薇星在阳台喝咖啡,心情甚好,故签名留念。”
“傍晚在工作室的洗手间又偶遇了紫薇星,心情极好,再次签名留念。”
“池宁你有完没完啊?别在垃圾桶里捡海报!”
……
最后那句略显潦草,池今叙笑得眼睛弯起来,移开目光。
被子橘黄,带着暖意。床头柜摆放着个月亮形状的闹钟,滴答滴答走着。打开的乐谱被涂得乱糟糟,旁边是包吃完的薯片,边缘残留了不少碎屑。
池今叙都能想象出来,池宁趴在床上,晃动着脚,一边用笔划乐谱,一边摸薯片吃的场景。
池今叙叹气,脏不脏啊。
到处都有些杂乱,展现出极度生活化的氛围。
这是能给池宁提供充足安全感的环境。
梁行野给的。
衣服下摆湿了一块,池宁换了套衣服,从浴室出来时,看见他哥在收拾房间。
被子叠得整整齐齐,原本随手扔在床头柜的一沓乐谱,被回形针紧扣住,而旁边的薯片不见了踪影。
池宁有点不好意思,连忙跑过去。
池今叙听见声响扭头,将手里的毛毯折好放床边,“宁宁,以后别在床上吃东西。”
“知道了。”
“哥,你有什么想要的吗?我给你买,”池宁兴冲冲地扬起眉毛,“我上班有工资,攒了好多钱。”
“这么厉害?”
“是的,”池宁抱住池今叙的手,“我在谢叔叔的工作室上班,就是谢川,那个特别厉害的歌手,我的偶像。”
“我跟着他学会了很多,作曲编曲,音频编辑……”
他絮絮不休地讲,一直盯着他哥的脸看,心里莫名掀起久别重逢的委屈,转而说:“哥,我太想你了!”
“小混蛋,我还没跟你算账呢,”池今叙拍他的背,提高声音,“谁给你的胆子去找银尾美人鱼?还骗我说没有。”
人鱼的寿命普遍在一百四五十岁浮动。池今叙坠海后被银尾美人鱼所救,索取了三十年寿命作为报酬。
而通过银尾美人鱼得以上岸的人鱼,要付出的代价同样是寿命。
上岸半年内,十年寿命换一个月,超出时间,代价翻倍,只有变成人才能摆脱控制。
池宁九月上岸,如今一月,仍在半年范围,幸而他误打误撞遇见梁行野,又和谢川搭上关系,在工作室里发光发热。
不然再过大半年,人就没了。
池宁小心翼翼抬眼看池今叙。
池今叙见他这幅模样,就知道银尾美人鱼未告知他成为人的条件,现在还蒙在鼓里,以为自己仍然是条人鱼。
池今叙心想,吓吓他也好,受点煎熬,以后就不敢莽撞了。
池今叙依旧后怕不已,逮着池宁骂了一顿。骂完,询问他这段时间的经历。
池宁很意外,他哥居然轻易地放过了他,赶紧顺坡下驴。
他隐瞒了梁行野最初打算送他回海里和喂血的事,把剩下的一五一十地说了。
给他请家教,暴雨夜的拳击场抱他出巷子,送他去学音乐,珍珠耳钉掉了大半夜带他去找,为了保护他和谢辛对抗,蓝宝石王冠……
铁汉柔情。
池今叙愣住:这是他认识的梁行野吗?
池宁抓着他的手,“哥,我想要梁行野跟我们一起住。我舍不得他。”
池今叙回神,“舍不得很正常,这属于印刻现象,你上岸第一个见到的人就是他,难免依赖。如果换做其他人,也会如此,就像刚出生的小鸭子……”
“哥,我不是小鸭子。”池宁有点生气,“梁行野只有一个,也没有如果。”
池今叙能说什么?
难道说梁行野对你居心不良,要是他想,半分钟就能弄哭你。
哭到晕过去的那种。
“我举例而已。”一涉及梁行野,池宁就容易不高兴,池今叙无奈退让,“我到时候问问。”
“现在就去,”池宁深思熟虑,“我跟他提过了,他可能担心你不愿意,没答应我。”
他嘱咐道:“你记得要真诚一点啊哥。”
离开卧室后,池今叙沿走廊走了半段,瞥见梁行野出现在楼梯口,正往这边走。
待梁行野走近,池今叙顺手推开旁边健身房的门,“行野,我们谈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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