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忱一下没了支撑,身体摇摇欲坠,顾燃及时接住他身体,视线划过他半裸的肩膀,心狠狠刺痛了一下。
“别怕。”他说。
“我没害怕……”江忱轻声说着,因为冷得厉害,听上去像是带着哭腔。
带着体温的外套落在江忱肩头,让他身子颤了颤。他忍不住让身体贴紧那个胸膛,手指轻轻攥住他衣服,睫毛一下一下颤动着。
“没事了。”顾燃说。
“……嗯。”江忱慌忙应声,靠在顾燃怀里,几乎是一闭眼就回到很多年前。
二月深冬,天气特别冷,滚烫的血落在地上,转瞬就能凝结成冰。
他被江献的债主围堵在小区后面的树林里,十几个小混混,带头的裴骁手里拿着刀。
裴骁舔了口刀尖,一步步朝他走来,咧开嘴冲他笑:“你爸欠债,说要把你卖给我们。”
“他还不了的钱,就你替他还吧,还不了你还读什么书?”
“我看你细皮嫩肉的,长这么好看,出去卖算了。”
裴骁说完,周围的人全部笑出了声,上下打量起他的身体,目光灼热得像要当场扒光他的衣服。
那天顾燃正好要去接他,见他家里没人,电话也不接,就在小区外面转了会儿,最后不知道怎么找到他被围堵的那片树林。
“你怎么在这儿?”顾燃将校服拎在肩头,不由分说扯过他手,“不是说好的下午给我讲课?又想拖延我睡觉时间?”
猝不及防多出一个人,整片树林的气氛顿时变得诡异起来。
顾燃视线扫过那群不明所以的混混,蹙眉:“啧,你从哪儿惹上这么多人?”
“来讨债的。”江忱轻声,语调平静,心里想的却是他能不能活过这一天。
“讨债?”顾燃重复了一遍,语气有些诧异,他知道江忱一直在上钢琴课,所以从来没把“欠债”这件事跟他挂过钩。
“你别管,”不知道为什么,江忱突然觉得很害怕,伸手拽了下顾燃的校服衣摆,心跳得厉害,“你先回家吧,帮我和阿姨请个假。”
“没问题啊。”顾燃短促地笑了声,痞里痞气地答应。
不知道为什么,江忱的心往下沉了沉。
他说不出那个瞬间是什么感受,像是一种溺水才有的窒息感,无论怎么呼救,都只会离岸越来越远。
他眸色暗了几分,收拾好情绪,催促道:“快走吧。”
谁知顾燃却没走,视线扫过那群混混,又问他:“我要是不管你的话,你会怎么样?”
江忱一怔,对上他目光,甚至来不及多想,就看见不远处虎视眈眈的裴骁亮出刀子,饶有兴致望着他们。
“不会怎么样,”他语气很急,推了他一把,又补上一句,“晚点见。”
这一推没把顾燃推远,却让他自己被顾燃攥住了手腕。
“我就随口一说,你也当真?”顾燃皱眉,看向对面的小混混们,目光一点一点冷了下去,寒意令江忱都望而怯步。
江忱抿了下唇,顾燃是随口一说,但他是认真的。他从没想过把顾燃卷进来。
“你先回去行不行?我晚上……”
“你怕不怕?”顾燃打断他,微微上挑的桃花眼似乎带了抹浅显的笑意。
“我……”
顾燃没等他回答,却将肩头的校服丢给他。
“你站过去,我来。”
那回顾燃打架打了满脸的血,止都止不住。
因为锁骨下一道伤,他记了顾燃一辈子。
……
“伤口疼么?”
思绪被顾燃低沉的声音打断。
江忱摇头,脸贴在顾燃肩头,肩膀颤得厉害,像是冻着了。
“还学会骗人了?”顾燃失笑,语调轻松,目光瞥见他伤口的刹那,心却在颤抖。
那些细小的伤口像是玻璃渣一样刺伤顾燃的眼。流这么多血,怎么可能不疼?
话音落下的刹那,他感觉到江忱攥着他衣服的手指停在他锁骨下的旧伤疤处,指尖的温度冰凉。
距离心脏不到一厘米的位置,隐隐约约的刺痛。
“当时你也说不疼。”江忱轻声说,声音低得像是在说梦话。
顾燃微微一怔,心一寸一寸收紧。过了很久他问:“还有力气吗?”
“没力气了。”江忱睫毛轻轻颤动,突然觉得鼻子很酸。
“我抱你走。”
江忱没骗他,他是真的连搂着顾燃的力气都没有,被顾燃抱在怀里的姿势都十分僵硬。
手腕处的血源源不断地流,他感觉到自己的体温正在流失,他只想和顾燃说说话。
“那个时候……为什么要帮我打架?”
顾燃步子一顿,低声:“当然是因为喜欢你。”
听到那声回应,江忱心满意足似的闭上眼睛,倚着他肩膀,意识渐渐涣散过去。
“我也喜欢你。”他轻声说。
死而无憾的喜欢。
第91章 难道他想分手!
A市中心医院。
医生从病房里出来:“哪位是家属?”
阮冬青抬起头, 身侧顾燃却已经起身,快步走过去:“我是。”
医生有些意外,打量他一番, 推了推眼镜:“没有生命危险。”
顾燃心情稍缓,却发现医生的表情很严肃,心不由往下一沉, 看向病房的方向,眸色暗下去:“那其他的……”
江忱的手腕被刀割伤, 如果伤及动脉, 不能再弹琴,那伤害几乎是毁天灭地的。
“嗯……”医生欲言又止, “是有点麻烦。”
顾燃的心猛地收紧:“怎么了?”
“你是他家属,应该知道他的情况吧, ”说起这个, 连医生都皱眉,“这种事情,可轻可重的。”
顾燃的瞳孔微微缩了下。
他当然知道江忱的情况。江忱弹了二十年的钢琴,他的手比什么都重要。
片刻后,他低声问:“严重么?”
“这个……我也说不准,”医生叹了口气, “不过这段时间,最好能时刻跟他在一起,毕竟严重起来可能是一辈子的阴影。”
顾燃的心猛地一沉。
一辈子的阴影?
“你是说……一辈子都治不好?”
“全看个人。”
顾燃的心收紧, 他深吸一口气:“医生,这件事……可以暂时对他保密吗?”
他没法想象江忱知道这件事之后的打击。会不会生不如死?
医生对他提出的要求感到意外, 却还是点头:“其实也没你想得那么严重, 他都二十多岁了, 不至于被影响到正常生活。”
顾燃没有出声,眸色却暗了下去。不是什么大问题?是,江忱的手是没残废,但从此不能弹琴,怎么可能不是大问题?
他沉默了一会儿:“谢谢。”
说完,拉开房门,进了病房。
医生诧异地看向顾燃的背影,对他的反应有些莫名其妙。
阮冬青站起身:“医生,我儿子他……”
“哦,你是病人妈妈?”医生回过神,不由问道,“刚刚那个也是你儿子?他怎么那副反应?”
“他……只是担心吧,”阮冬青犹豫了一下,“我儿子他情况严重吗?”
“你是他妈妈,应该也应该知道他对水有点应激症?短时间内别让他一个人近水,”医生语重心长道,“其余基本是皮外伤,养几天就能出院了。”
-
病房内。
片刻后,顾燃推开病房门,一眼看见江忱躺在床上,面色苍白,嘴唇没什么血色,身上有包扎的伤口。
他在床边坐下:“感觉怎么样?”
“还好。”江忱轻声说着,撑着身子想起来,手腕却传来一阵尖锐的刺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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