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辛桃馥还是答应了,为什么?
司延夏再次用打量的目光看着辛桃馥。
他认为辛桃馥未免过分镇定了,便不觉笑着挑衅道:“你做好准备了?他现在怕是生了你的气了。”
“不会的。”辛桃馥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丝嘲弄的笑,“人怎么会跟猫狗认真生气呢?”
司延夏顿了一下,又道:“那难说。”
“一个人真的烦了恼了一只猫或是一只狗,或打、或杀,或弃养、或送走,都是可以的,犯不着堵气。先生现在既然没把我‘遣返’,那不算是认真恼了。”辛桃馥语气平淡,仿佛在描述一件与自己无关的事,“他现在不理我也好、或者要对我做别的事情也罢,都只是在通过‘惩罚’来‘矫正’我的行为。”
司延夏未想道辛桃馥口中会说出这样一番透彻得像冰块的话语。如此,司延夏又从辛桃馥的脸上看出一种新的气质来。
从前辛桃馥表现的是一种猫的骄矜和狡黠——那种娇态更像是一种包装。现在这个冷冷淡淡的辛桃馥,或许才更接近他的本我。
司延夏抚掌而笑:“既然这样,我先送你。”
说着,司延夏亲自为辛桃馥打开了车门,就像是一个绅士对待一个值得被礼遇的人那样。
辛桃馥径自钻进车子,坐在柔软的皮座椅上。
司延夏随即坐到驾驶座上。
辛桃馥又开口说:“我叫你做的事呢?”大概他也察觉自己语气太冷太硬,便笑笑说:“我可为了帮你把先生也得罪了,学长可别赖我的账。”
“嗯?哪能呢?”司延夏笑了笑,“但我不明白你想要干什么。今天的事情,你确实没真正触怒殷叔叔。但你叫我做的事,若被他知道了,那可不会轻易了结的。”
辛桃馥望向窗外,淡淡说:“富贵险中求嘛。”
“不怕玩脱了?”司延夏问。
辛桃馥笑而不语。
“玩脱了也不怕。”司延夏看着辛桃馥那张傲雪凌霜的侧脸,道,“哪天他不要你了,我要。”
辛桃馥:……呕。
第19章 撕破伤口
司延夏把辛桃馥送回了别墅。
而殷先生是理所当然的不在别墅里。
辛桃馥想好好睡一觉,但他不可以。
虽然殷先生不在别墅里,但别墅里所有人都是殷先生的眼睛和耳朵。辛桃馥不能表现得太自在。他隐隐知道殷先生想要的是什么,但这一点还需要更多的确认。
在别墅里,辛桃馥做出一番茶饭不思、辗转反侧的样子。
尽管佣人奉上的菜色丰富,辛桃馥简直垂涎欲滴恨不得马上配三碗饭,但他还是装出一脸恹恹的,问:“先生不回来吗?”
佣人微笑道:“先生没说回来。”
“噢……”辛桃馥便放下筷子,一脸吃不下东西的样子。
辛桃馥又给班子书发了信息,但条条信息都石沉大海。
班子书也没有回复他。
辛桃馥适时地表现出更大的慌张,半夜还起来在客厅里游荡——实不相瞒,他其实是饿醒了。
佣人发现辛桃馥起来了,很惊讶地说:“您怎么起来了?”
辛桃馥立即装出慌张的样子,说:“没什么……呃……就是饿了。”说着,他还垂下眼眸。
佣人便给辛桃馥弄了点简单的吃食。
辛桃馥闻着香喷喷的食物,恨不得立即将它们扫光,但又只得装着没胃口的样子,小口小口地进食,看着非常可怜。
辛桃馥在别墅里当了两天的“游魂”,觉得演得也够了,再多了也有点腻,而且每顿只吃几小口饭就撂筷子真的很饿……再说了,浪费粮食也不好嘛,是不是这个道理?
辛桃馥换上一件浅色的羊毛大衣,衬得两天没吃饱饭的他更苍白憔悴,背上一个小挎包,匆匆出门,前往班子书所住的酒店。
他知道班子书住的房间号,因此,他到了酒店就订了一间与班子书同层的房间,好拿到房卡上楼。
他去的时间倒是巧的,班子书正好就在酒店客房里。原本,他已做好了会扑空的打算,想着如果来的时候班子书不在,他就蹲在酒店门口等他,使自己看着更惨兮兮的。
他也知道,自己卖惨未必能引得班子书动容,班子书看着温文,但实际上大约也是个铁石心肠的家伙。他所有的姿态都是做给殷先生看的。
殷先生没有抛弃他,只是晾着他,证明殷先生并未对辛桃馥失去兴趣,只是想要像驯狗似的压压他。
辛桃馥便做出一个快要被压垮的样子,让殷先生的目的达到,自然就无事了。
班子书打开客房的门,看到是辛桃馥,也怔了一瞬:“你怎么来了?”
辛桃馥一脸苍白地说:“因为你不回复我的信息。”
班子书似乎不太欢迎辛桃馥的来访,但还是让辛桃馥进了门,还给他倒了一杯茶:“天怪冷的,你别走来走去的。”
辛桃馥泪汪汪地说:“先生是不是不要我了?”
班子书道:“我不清楚先生的打算。”
辛桃馥目光放得幽怨,半晌才道:“我收了司延夏的钱。”
班子书未想到辛桃馥突然提这一茬,便缓缓坐下,说:“你不必告诉我这些。”
“我只是想找个人说说话而已。”辛桃馥的皮肤过分苍白,仔细看都能透出血管的颜色来,“我卖了先生送我的鞋,被司延夏发现了。他帮我把鞋子买回来,又给我一笔钱。”
辛桃馥的话几乎都是真的,所以他不怕说。
“嗯。”班子书托了托眼镜,说,“你需要钱吗?”
说着,班子书似乎真的对楚楚可怜的辛桃馥生出几分恻隐:“如果你需要钱,不好问先生开口,也可以告诉我。”
辛桃馥摇摇头:“你知道我拿钱去做什么吗?”
班子书眸光微闪,想了想,说:“是不是给你父亲了?”
辛桃馥真的吃惊了:“你知道?”
“我猜的。”班子书说。
辛桃馥奶奶住院的事情是班子书操办的。因此,班子书每隔一阵子也会去医院看一眼,自然就遇到了辛思劳。班子书原本记得辛思劳是一个极为落拓的中年人,而且对奶奶也不是很关心。然而,就在最近,辛思劳变得衣冠楚楚、慈眉善目,简直像换了一个人似的。
班子书原本没太在意,但从辛桃馥这几句话里,却猜到了辛思劳转变的原因了:“你给你父亲钱,让他改善生活?”
“不,”辛桃馥摇头,“我给他钱,让他还我一个好爸爸。”
班子书愣住了。
辛桃馥看着班子书怔愣的脸,露出苦笑,仿佛在解释什么的一般说:“打个比方吧,这个‘好爸爸’就是一个游戏特权,是要靠充值才能拥有的……”
班子书没有接话,好像在消化辛桃馥的话。
辛桃馥说:“很难理解吧?”辛桃馥苦笑,“这样用钱的理由,要我对你或者先生说的话,恐怕也不知怎么开口。”
为了让自己看起来够惨够绝望,辛桃馥索性把心里最烂的那道疤撕破,让脓流出来,血淋淋地、毫无尊严地摊在班子书眼前。
他知道,无论是班子书还是殷先生,都不是能用演戏骗过的。他必须拿出真东西——真正的痛苦、真正的眼泪、真正的绝望……
而他把自己挖得满目疮痍,也不是为了打动他们——他好像知道,自己的惨对他们来说恐怕只是一个“其他人的老土故事”而已,他只是想要让他们相信自己罢了。只是为了一份大约有六七分的信任,他得卖力地献出十二万分的痛苦。
浓烈的痛苦将辛桃馥浸泡在一缸黑色的情绪里,但外表看他是苍白的,白得很干净,就跟窗外的飞雪一般。
他看起来也格外平静,说话颤抖着,却也不至于歇斯底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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