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刚好(17)
“你这不行啊,才喝这么点就醉,来来来,再来一瓶!”
王灿撑得直打嗝,迷瞪着眼直往后缩。
他本来是要回家的,听林奕说他们要去个好玩的地方,索性也跟着去了。考那么点分回家也是挨骂,还不如出来玩玩。
只是没想到所谓“好玩的地方”居然是个酒吧。
从没干过出格事的王灿本想撤,被林奕几句花言巧语给哄骗了,喝了两口酒直接醉倒,家也忘了回,在这玩得乐不思蜀。
他站起来伸了个懒腰,摇摇晃晃地要去上个厕所,一转身,愣了。
林奕坐在他旁边,见他半天没挪脚,笑道:“咋了?不会是尿裤子了吧?”
他拿起喝了剩半瓶的酒,还没等递到嘴边,被凭空伸出来的手一把夺去。
林奕一句脏话脱口而出,扭过头去要跟人对线。
陈墨被昏暗的灯光笼罩着,眉头微蹙,身上的黑色大衣似乎与黑暗融为一体,冰冷渗着薄怒的眸光透过眼镜,令林奕不由自主地咽了口唾沫。
张秉瑜跟徐锐跟着转过头来,瞬间僵住。
陈墨轻轻吐出一口气,把手里的酒瓶随手放在一边,将几个人来来回回打量几遍,最终道:“出去。”
几人在陈墨的注视下逃命似的往外跑,路过的服务员见怪不怪,端着两瓶酒走到桌前,弯下腰礼貌道:“先生还需要别的吗?”
“不需要,谢谢。”
正巧是音乐切换的空档,低沉磁性的嗓音犹如实质,比那烈酒都要醉人。
陈墨呼吸停了一瞬,难以置信地转头看去——
只见离他最近的卡座上随意搭着一条手臂,不久前才见过的腕表上跳动着光芒,秒针走过一圈,他眨眨眼,轻声唤道:
“付泊如?”
第16章
付泊如没有回头。
他端起酒杯晃了晃,仰头一饮而尽,显而易见的醉意弥漫在眼底。
陈墨动了动嘴唇,似是在挣扎,最终还是抬脚朝门口走去。
林奕几个自觉地在他车旁边站成一排,醉得站不住脚,身子一阵虚晃。
陈墨拉开车门,扬了扬下巴:“上车。”
车门一关,呛鼻的酒气便在狭小的空间内弥漫。
陈墨眉头一皱,将车窗降下一半,扑面而来的冷风吹乱了他的头发,也让后面醉醺醺的四人清醒了几分。
学生家长早已在校门口等候,林奕刚一下车祁嘉就踹过来一脚,咬牙切齿道:“混账东西,还敢出去喝酒了?”
陈墨没下车,靠在车窗上挥挥手,“先让孩子回家醒醒酒,这件事大休回来后我会处理。”
他原路返回,开车回了酒吧。
车在马路上疾驰,窗外的灯光连成一线,映照着陈墨的脸忽暗忽明。
付泊如喝酒时下巴扬起的弧度在他脑海中挥之不去。
无论是记忆中还是现在,付泊如总透着一股与世人格格不入的仙气,买醉这种事怎么看怎么跟他不搭。
夜色已深,酒吧门口停了几辆摩托车,陈墨绕到后街,一下车就发现隔壁停了一辆卡宴,一对小情侣拿着手机在那摆拍。
陈墨笑了笑当作没看见,又绕回了酒吧正门。
舞台上的歌手已经放下了吉他,摇晃着身体激情喊唱着不知名的英文歌曲,底下仿佛群魔乱舞,四溅的酒水让陈墨躲闪不及,湿了一小片衣襟。
许是受气氛感染,陈墨坐到付泊如对面,学着他的样子,也端起了一杯酒轻轻晃动,凑近唇边就要喝下去。
“谁让你喝的?”
声音被音乐掩盖,听得不真切,但陈墨一直用余光看着付泊如,从他的嘴型中猜出了一二。
他一笑,把酒杯放下。
“怎么?就许你喝不准我喝?”
付泊如没回答他,突然伸手拿过陈墨刚放下那杯,喝了个一干二净。
室内开着空调,他身上的衬衣解开了两枚扣子,还嫌热似的拽了拽,紧绷的肌肉线条若隐若现。
陈墨飞快地瞄了一眼又移开视线。
要不是了解付泊如是怎样的人,他都快怀疑他是不是故意在撩。
付泊如一杯接一杯喝起来没玩没了,不问陈墨为什么会来,也不问他为什么坐着不走,因为喝醉而飘忽的目光,却始终不肯落在他身上。
陈墨静静地坐着,表面是在把玩酒瓶,实则一直在偷看付泊如,各种劝说的话到了嘴边,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震耳欲聋的音乐和兴奋热舞的人们似乎离他们很远,这偏僻的一角竟有一种诡异的安静感。
付泊如心情不好,他看得出来。
陈墨看了眼手机时间,又抬头看了看已经喝得快睡着的付泊如,一咬牙,劈手夺过他手中的酒杯,皱眉道:“别喝了。”
付泊如快要闭上的双眼猛地睁开,锐利的目光直视着他,不悦地哼了一声:“你管我?”
陈墨懒得跟醉汉讲道理,问:“你打算怎么回去?”
付泊如:“开车回去。”
陈墨:“……”
喝成这样还开车,说什么胡话。
陈墨走到他身旁弯下腰,将他一条胳膊搭在自己肩上,想要驾着他起来,谁知腰一软,疼得直吸气。
他的腰伤几年前落下了病根,根本使不上劲。
付泊如跌回座位,目光幽深地看着他,缓缓道:“你当初……”
陈墨的呼吸停了一瞬,甚至连疼痛都感觉不到了。
他动了动嘴唇,埋藏在心里多年的话险些脱口而出,付泊如却又闭上了眼,不再多言。
陈墨悬着的一口气轻轻吐出来,说不上是失落还是放松,收拾好了情绪,将付泊如搭在一边的大衣拿起来,递给他,“穿上,我去找人把你扶进车里。”
他话音未落,就见付泊如撑着扶手摇摇晃晃地站起来,甚至冲他挑了挑眉,仿佛在说“谁说我自己站不起来的?”
陈墨忍俊不禁,付泊如这难得的孩子气举动让他心弦一动,接着若无其事地把手里的大衣披在他身上,笑了笑道:“走吧。”
两人一前一后走出了酒吧,凉飕飕的风吹在身上让陈墨打了个哆嗦,他回头看了看付泊如,见他已经扣好了扣子,还走得挺像个正常人,忍不住弯了弯唇角。
后街只剩风声呜呜作响,安静得能听见脚步落在地面上的声音,路灯将他们的影子拉得好长,走过一段距离后,两人的上半身竟然重叠在一起。
陈墨脚步微顿,纵然心里万分贪恋两人这来之不易的独处时间,这条路还是走到了尽头。
他停在车前,问付泊如想坐哪。
付泊如其实醉得不轻,但意外地能听得懂话,闻言默不作声地打开后门,矮身坐了进去。
陈墨把空调打开,让室内温度升高了些,冻得僵硬的手指勉强能弯曲。
他打开导航,头也不回地问道:“你住哪?”
付泊如没有回答。
陈墨转过身子看了一眼,发现他竟然睡着了。
导航最终被关闭,车子沿着他最熟悉的方向一路开回了家。
付泊如在下车前短暂地醒了片刻。
时不时的黑暗中,所有肉眼可见的事物都罩上了一层影影绰绰的面纱,并不完全清醒的头脑却在瞬间辨认出前面坐着的是谁。
是陈墨。
他曾经的爱人。
如今的陌生人。
积攒多年的爱意和恨意在心里交织,一时分不出胜负,最终还是睡意突然窜出来占了上风,付泊如头一歪,又睡过去了。
?
陈墨在墙上摸索几下,摁开了灯,趁付泊如还没进门,赶紧用脚把地上横七竖八的瓶子跟垃圾踢开,又把沙发上的衣服胡乱一卷堆在一边,回头冲付泊如悻悻笑了笑:“你要不先去洗个澡?我给你泡点蜂蜜水解酒。”
付泊如没吭声,闭着眼梦游似的往前走。
陈墨怕他磕着碰着,上前轻轻拽住他的胳膊,把他往浴室方向带。
家里只有他一个人住,浴巾睡衣啥的都只有一套,陈墨不好意思把这些拿出来给付泊如用,寻思着赶紧出去买一套,帮他调好水温后就要闪身出去,结果被靠在门边的付泊如一把拉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