窄门(6)
蓝悦对他而言就是个酒店,卧室的大床上睡过几个客人,他不记得有谁,或许那个圈子里的人知道得更清楚,那都是花钱换来的酒后谈资。
微信弹出来消息提示,杨嘉凡刚发的,短短一句质问里有男孩儿的愤懑与失望。那行字被薛诚盯了小半分钟,他拨过去语音,没人接。
两边都没再有消息,等晚上薛诚回到汇临,却看见杨嘉凡倚在他家门上,胸前背着一个包。
薛诚问他:“你怎么知道我要回来?”
“猜的,”杨嘉凡并不高兴,“距离上次正好一周。”
薛诚开门,站在玄关没急着换鞋:“你总来找我干什么?”
杨嘉凡觉得他明知故问,自顾自把鞋脱了,撞开他肩膀走进门厅:“你总愿意我来找你干什么?”
“我平时不住这边。”
杨嘉凡把包放到客卧,回来站在玄关隔断的台阶上,比薛诚高出半个头,不容置疑地说:“那你这周住在这。”
非常任性,带着无处发泄的郁气,不像是杨嘉凡说出来的。不过他已经干了不少任性的事,薛诚扬起嘴角,缓和道:“住吧,不愿意住了再回去。”
杨嘉凡不认为自己会厌烦:“那你呢?”
“我也住,”薛诚弯腰脱下鞋,推上鞋柜,“除了和人上床,我都回来。”
薛诚虽是答应了他,杨嘉凡却觉得有点儿心凉,他意识到自己再无赖对薛诚也没有什么影响。他会做的事仅仅是他愿意的,他想断掉联系自己就一点办法也没有,他说回来住也仅仅是愿意多耽误点时间住在远些的房子,他依旧会外宿,做他自己的安排。
薛诚才是说一不二做决定的那个。
夜里四点多下了一场大雨,几声不断的响雷把杨嘉凡叫醒了。他睁眼去看窗外,全黑的,什么也看不见,才反应过来自己在薛诚家里,他这个姿势应该面对着衣柜。他把被子拉上去,几秒内睡了过去。
再次醒来是是薛诚在叫他,把他蒙脸的被子拽下来,扔给他响个不停的手机。是他妈妈,要他把上次在日本记下来的几个地址发给她。
“大伯PRA降下来了吗?”他出房门撞上薛诚洗漱完,还不到九点,比上次薛诚起床时间早了不少,大概是手机铃声把他吵醒了。
“那是不是可以准备移植了?”薛诚回头看了杨嘉凡一眼,让他很过意不去,“我从朋友圈看到我哥到日本了。”
杨嘉凡站在餐厅里,看见薛诚打开冰箱又拿出来上次那包吐司片和果酱,他拿起果酱瓶看了一圈,过期一天,面包好像也密封不当变得干脆了。他本想打完电话就跟薛诚道个歉,自己睡的太死,乱到他实在太不好意思了。可他妈妈跟他聊天他也不能挂:“大伯不愿意用我哥的很正常啊,问您您会同意用我的吗?”
他看见薛诚拧开了果酱盖子,连忙说过期了,也终于逮着个由头挂了电话。
“肾脏移植?”薛诚问他。
“啊?是啊,”杨嘉凡觉得薛诚好像也没什么起床气,但他内疚,就想多说几句,“我哥好像能完全配上,但是我大伯不愿意。”
“有其他肾源?三个靶点配上就行了。”
杨嘉凡其实不懂这些东西:“你学医的?”
“饿吗?”那包吐司片简直干透了,抽一片掉了一桌的面包渣,薛诚咬了一口实在觉得难以下咽,一起收到垃圾桶里,“叫早茶吃。”桌面上的面包渣被他用手掌敛了,也没用布擦一擦。
杨嘉凡来了精神:“有虾饺吗?”
他活像个围着布兜等喂饭的小孩儿,薛诚说:“给你叫十屉。”
第10章
之后杨嘉凡就发现即便住在这里他们也没什么交流,薛诚不是在那个被改成休闲室的书房就是在卧室,他在客厅看电影,薛诚也没过来的意思。次日中午薛诚出了门,一直到晚上都没回来,隔壁的床上空荡荡的,不知道现在薛诚怀里又抱着谁。
一点多杨嘉凡正要睡的时候听见了开门的声音,他光着脚从房里出来,薛诚刚打开鞋柜,他穿的是西装皮鞋,收拾过自己的样子。
“这么晚回来?”杨嘉凡问,盯着薛诚想看他喝没喝醉。
“回来住啊。”薛诚把手里搭着外套扔到沙发上,从腰带里揪出衣服下摆,抬着胳膊把解了几颗扣子的衬衣从头上脱了,拎着往卧室走,“不是不陪睡就回来吗?”
他上身光溜溜的,有一层薄汗,灯一照有细粼粼的光。身上有些酒气,擦过杨嘉凡的肩膀时格外清楚。
“你会不会开车?”他背身解着皮带,问站在卧室门口的人,“明天去蓝悦把车开回来。”
杨嘉凡七窍里都是薛诚,肉体、气息、模糊又低沉的嗓音,他慢吞吞地答:“不会。”
男人的腰带解完了,拉链也拉下来,裤子松垮垮的挂在腰上,他回身走来,杨嘉凡看到深色内裤紧紧包裹住蛰伏的雄性器官。
薛诚意味不明地看了他一眼,把卧室门怼他到脸上。
杨嘉凡又在门口站了一会儿,抓了一条干净内裤冲进外面的浴室。
几分钟前他还躺在床上,细数着薛诚的放荡行径以求自己理性,却没想到转眼就对着薛诚的裸背起了反应。他额头抵着小臂撑在厕所的瓷砖上,另只手动作不停,闭着眼想起薛诚上次帮他的样子。
他头脑迷了,自己也不了解自己。
“怎么不去学车?”薛诚捧着一碗八宝粥问杨嘉凡。
饭是杨嘉凡点的,这天十点薛诚也没起床,他挨了两三个小时,已经前胸贴后背了。
“不太想开车,好像也没有需要我开车的时候。”
薛诚知道他家应该有点经济实力,吃穿住行不愁:“你今天没事的话就去蓝悦,然后叫个代驾把我车开回来,七号地下车库,钥匙在门口的小筐里。”他手里剥着鸡蛋,仰起下巴戳了戳门口。
杨嘉凡坐在他对面:“昨天那样的陪酒,很经常吗?”
喝酒没关系,这应该是他工作里最“不私密”的一部分,杨嘉凡只是期待薛诚能多回来。任性、贪心,他越发控制不住自己,薛诚每次的妥协都像精神毒品,让他对薛诚的索取没有止境。他对他有越来越多的期待和要求,说不出口,都藏在心里。
男人全然不知他的心思,回答道:“不一定,有人叫就陪,如果没单又不去会所,就默认放弃,当天的场里也没名字。”
杨嘉凡诧异,没想到薛诚居然是自愿的:“还能不去吗?你……为什么要去啊?”
鸡蛋壳在桌子上滚出咯吱咯吱的声音,薛诚慢条斯理地剥出一颗完整的水煮蛋,抬头直直看进杨嘉凡眼睛里,像是刻意的,又像是再随意不过了:“有钱拿啊,谁不想要钱。”
一下子把那些身不由己的理由敲的粉碎。杨嘉凡有点懵,这不应该是薛诚的答案。
他不接受,吐出来的都是包不住的期待:“你也挺有钱了吧,今天能不能……不去?”他的声音越来越轻,引着人去答应他、安慰他。
薛诚却顶开椅子站起来,利落地收了面前的碗筷:“不行。”他说得很干脆,没有任何余地:“今天有人约,我出去陪人。”
第11章
下午杨嘉凡睡了一觉,半梦半醒的几个小时,睡得人疲惫又低沉,他少有地想逃避薛诚的环境,拿起手机约了郑夏吃晚饭。
大学城外面的小店里,一个厅里满满的人,两个富家子弟叫了一大把烧烤。郑夏了然地问他:“谈恋爱了?”
杨嘉凡知道瞒不过她,想了想说:“我只说我想说的,其他的你别问行不行?”
郑夏佯装拿起包:“走了。”
其实过去了那个时间,他的倾诉欲已经减了大半,又实在不敢跟郑夏交底,只遮遮掩掩地说那人给他的感觉很奇怪,待他说不上多特殊,但也不算平常,听得郑夏翻白眼。
“一个月前还在跟海格吃饭,现在放着假,这人不是同学吧,我听我妈说叔叔阿姨出门去了,你是不是住去了他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