獠牙(258)
那女生浑身是血,看清楚谢景的脸孔的时候,脸色唰然剧变,“怎么可能会是你?你明明就是……就是那个人的——孩子?!”
等女生惊疑的质问声落下,怀歌看着她愣了愣,“你不是闻雲?”
女生受了很严重的伤,且对于怀歌抱有很大的敌意,耳畔是人声嘶吼以及无数冲天的火光。他当时正有点不知所措之时,不远处惊诧平地炸起,“不许动她,走开!”
他一回头,拿枪指着他的人,赫然正是他刚刚差点认错的人——那个被魏爻带回来的女生,闻雲。
他下意识地举起双手与耳齐平,然后目瞪口呆地待在边上。
“没事吧?”闻雲依旧拿枪口对着怀歌,然后过来扶那个女生,仔细地检查她的伤口,眉目紧皱。
饶是怀歌再怎么惊疑不定,看到这两个人模模糊糊也能猜测到什么,当下说道,“她情况很不好,如果不及时救治的话,恐怕熬不过今晚。”
怀歌并没有开玩笑,那女生腹部中枪,身上还有其它不知名的伤口,且当时津安的天气炎热,如果不处理,很有可能造成伤口感染坏死。
“闻雲,你先跟我来,我有个地方,老板他们不知道。”
当时的情况不算复杂,闻雲不知道是出于何种心理,莫名其妙就相信了他,然后带着受伤的女生跟着他蹿进了错综复杂的后巷深处。
那个处于破败亟待改造的城中村的小屋子是怀歌还在地下拳场打拳的时候买下的,他在任霄的手底下做事后就很少回来了。枪伤没有那么好解决,他自己也没有什么经验,只能是想办法帮她们搞来了一点处方药和杜冷丁,这玩意儿在任霄那儿不算稀奇。
“你是任歌安排在任霄手底下的内线?”怀歌踩着小板凳换灯泡,咔擦一扭,瞬间暖白色的光线充斥了这个小房间。
闻雲看着他,咬咬牙,最终还是一言不发。
于是怀歌识相地换了个话题,“那你和她是什么关系?”他跳下凳子,指了指在床上躺着的被伤痛折磨得眉目无法舒展的女生,她有着和闻雲一模一样的脸孔。
“我信不过你。”
怀歌觉得好笑,“那我还信不过你呢,当天晚上她在交易现场出现,如果不是老板手底下的人,那就是为任歌做事的。”
“不。”闻雲摇摇头,“她不是。”
不是?那也有可能是在其他人的手底下做事,毕竟当地帮派黑吃黑,想从中分一杯羹算不上什么稀奇事。只看是敢不敢,或者是消息灵不灵通了。
“这次的事情老板不会善罢甘休的,能不能查到你的头上,我觉得只是时间问题,你以后要怎么办,你自己掂量吧。”
说真心话,当时的怀歌没有太多需要考虑,只要不暴露自己,那么不管好事坏事,他都懒得掺和。他也没有那么多的心思去管别人的事情,不管闻雲是替任霄做事还是任歌,都和他无关。
闻雲像是在思量什么,沉吟片刻终于问道,“你当时为什么选择帮我?”
怀歌说,“一是我们认识,二是因为——”他扫了扫床上的女生一眼,“她好像知道点关于我的事情,不过看这个情况,一时半会儿我估计也问不成了。”
闻雲转头看向那个和自己有着同样面孔的女生,抬手轻轻抚上她的眉心,一点一点地帮她抚平,终于说,“她是我的妹妹。”
意料之中,“嗯哼!”怀歌挑眉,“双生子?”
闻雲收回自己的手,点点头。
关于闻雲和聂闻溪,其中倒是挺曲折的。这一点就跟那个早已和任歌有勾结的廖善华有关了。而这次任务泄露相关信息的也不是像怀歌最初怀疑的那样是闻雲告密的,而是廖善华。
怀歌向院方那边传递信息,而廖善华自然是知道这次的大体部署,怀歌反倒是被摆了一道。
当年廖善华同聂闻雲聂闻溪的父母聂一帆曾洁交好,聂一帆曾洁亡故后,廖善华理所应当地帮忙抚养二人,只是当她俩渐渐长大,廖善华就动了点不纯的心思。彼时正逢沉渊计划启动,负责人大规模地摸底人员,秘密进行特训。当时聂一帆和曾洁的遗孤就被提及。而在当时,除了廖善华,没有人知道聂一帆曾洁的遗孤是双生子。
廖善华最初以领养人的名义将聂闻溪带回学院进行特训,而将聂闻雲留在了自己的身边。
因为廖善华的身份问题,聂闻雲只能是被他安排在福利院里面。后来聂闻雲察觉到了不对劲,她意识到自己不能坐以待毙。可是她基本上没有什么可以仰仗的,当时廖善华安排人来福利院领养她。混血种心性本就高过普通人太多,逃走对于当时的聂闻雲来说轻而易举。可能关于这一点当时的廖善华并没有预料到。
聂闻雲并不知道沉渊计划,她也不也知道自己还有个妹妹。她不曾了解过父辈那些光辉的历史。她一个人在津安只能想方设法地活下去。
幸而廖善华不方便在津安过多的追寻她,否则院方那边一定会有所察觉。
她遇到自己的妹妹聂闻溪的时候,实在是讽刺得很,那时候她在边境的小作坊里面当制毒工,由她头顶的分销商联系任歌查货。忙里偷闲地跑出去,正好遇见了在这次派过来押运的聂闻溪。有时候双生子之间其实是有奇妙的感应的。
不过只是远远看了一眼而已,闻雲就认出来这个人肯定和自己有关系。
聂闻溪有印象自己小的时候曾在津安的那个筒子楼里面待过,恰巧这份记忆闻雲也有。唯一不同的是,闻雲记忆里那个对她不怀好意的廖善华,到了她妹妹聂闻溪这里,却成了知遇恩人。
所以她不太清楚自己该怎么告诉聂闻溪,在她的记忆中廖善华到底是怎么样的一个人。
尽管聂闻溪是待在任歌的手底下,但是她和闻雲看起来一点都不一样。她的眼睛里面是带着憧憬的,就像她曾经问怀歌的一样,怀歌知道自己怎么活,聂闻溪也知道自己应该怎么活,而闻雲不知道。
而她们相认后,总会偷偷见面。有天聂闻溪偷偷给闻雲带了自己做的蛋糕——那天是她们的生日。
她们挤在狭窄破烂的房子里,蹲在地上围着插着蜡烛的小蛋糕,小心翼翼地许愿,然后小口小口的分吃了。最后躺在硬板床上聊天的时候,闻溪告诉闻雲,“其实我不是为任歌做事,你知道那个混血种最顶尖的学府吗?”
怎么可能不知道?闻雲不明所以地点点头。
“嘻嘻……”闻溪笑了两声,“我给你说啊,我是学院派过来卧底的,将来我是要衣锦还乡的,到时候我会带上姐姐你一起,我打算给他们说你的事情,你不知道,学院的人可好了,他们对我都特别好,他们肯定也会接纳你的。姐姐你知道吗?爸妈他们可厉害了,他们是烈士哦,我要带你回去看他们。”
所以闻雲才觉得讽刺,她和闻溪是不一样的啊。她已经习惯了在津安的生活了,她没有想过什么衣锦还乡,她甚至没有想过自己的父母是这样的人,不知情的时候,她不止一次的埋怨过他们,但是知道真相后,所有的愤怒悲情又通通都幻化成风,只剩下了深深的无力感。
“不。”她握住闻溪的手,“别告诉他们。”
“为什么不呢?”
“你想啊,你是被派过来卧底的,但是我一直在这边,搞不好人家怀疑你乱说呢?到时候只要你成功回去了,那我还怕什么,等你来接我不就行了?”虽然这话说得挺有道理,但当时是深层原因却是因为廖善华,她不太确定廖善华在闻溪所谓的这个计划里面是怎样的存在,她害怕如果闻溪说出自己的存在会对她产生不利。再者就是,她不确定自己能不能回去。毕竟她不了解那个地方,也没有什么向往的心情。
后来为了闻溪,闻雲不惜接近任霄的组织,好得以帮她打探任霄的消息。或许是因为自己本身就有特殊性,所以闻雲自然而然注意到怀歌。她总觉得这个人和任霄手底下的任何一个人都不太一样。
那时任歌传出死亡的消息,闻溪的身体一日不如一日,如果不能得到专业妥善的处理,恐怕没有办法熬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