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如长风(47)
上大学以后,许立越发不在意周围人的眼光,他想成为什么样的人,将来从事何种职业,过什么样的生活,是他自己的事情。更何况,如果不够强大,何谈找到失散多年的妹妹。
大概知道这注定是一场无疾而终的暗恋,许立把感情封存起来了,藏在内心深处。许立少时历经亲人去世,多番辗转才得以留在杨家,许立始终缺乏安全感,他在物质上并不是一个奢望很重的人,反倒对更在意心理层面的需求。
除去平时上课,许立开始用大量的学习转移注意力,在学习方面,他始终有着惊人的毅力。杨嘉佑曾经手把手地教过他该如何汲取知识,他虽然算不上绝顶聪明,至少有良好的学习习惯,再加上勤思考、善总结,课内知识对他来说绰绰有余。大学不比初高中,考试并非以选拔为主,抱着这样的学习心态和执念,许立的绩点很高。
既然确定了不走学术道路,许立想把所学知识尽早转化成实践。他经常留意与专业相关的兼职,有时能接到开发板电路设计的私活,他摸着石头过河,边学边动手,每单结束以后,也能挣不少。
对于在校学生而言,有什么能比脑力劳动来钱更快的方式。
家教、咖啡店的兼职,顶多算是初入大学的生活体验。
许立对未来有明确的规划,出国读研耗费时间,即便能够申请到国外高校的全额奖学金,生活上同样是一笔不小的开支。杨嘉佑有完整的家庭,只需要全身心努力,父母会帮他操心生活上的事。
现在的许立已经成年,当然不比年少失孤,他能够把控自己的人生。接下来的事情,需要靠许立自己走下去。抱着这样的心态,许立的内心变得越来越坚定。
人一旦忙起来,就会忘掉那些纷扰的心事。
也许是上次的提问刺激到了杨嘉佑,他很长一段时间都没来找许立,甚至连电话都没打过。
许立在想,这样也好,把界线划得明确一些,免得双方都尴尬。
他不觉得这种方式有何不妥,即便不像从前那样跟杨嘉佑待在一起,没有任何问候,只要杨嘉佑有任何需要,许立还是会第一时间出现在他身边。
就像杨嘉佑以前说的那样:“许立是我的手足,我的兄弟,我不允许任何人辱骂他。”
杨嘉佑同样刻在许立生命里,他曾用少年人的英气,给予许立无限力量与勇气。除去心动,这份感情早就超越了爱情,就好比杨嘉佑是许立身体里的一部分。
这天许立去兼职的公司进行现场调试,他前期按照公司提供的配置方案,完成了单线图设计,机械方面的知识他不懂,有专门的机械工程师配合他。虽然只是一个预案展示,未必会下达车间执行,但模型展示效果的确不错。
对接许立的男人名叫李衍,31岁,是技术部经理,这个案子搁他手上很久了,之前接手的同事离职,项目推进缓慢,再加上又不是特别着急,食之无味弃之可惜,李衍才让同事挂在网上找兼职。
许立平时话少,主要忙着做事,李衍倒是挺看好他:“有没有兴趣来公司实习?”
李衍看过许立的简历,南京大学电气专业在读,大二就有这样的实践水平,实属难得。
许立只是笑了笑,没说话。
两个人站在公司楼下的廊檐下,晚上八点多时,竟然下起了雨。
黑暗中,李衍点燃了一支烟,烟圈混着水汽,让人觉得有些呛鼻。
“抱歉。”李衍掸了掸烟蒂,“我不知道你介意。”
他吸了一口,很快就将烟熄灭了,“真的不考虑一下吗?我们公司体量也不错。”
许立答:“下学期课比较多,可能没那么多时间。”
李衍点了点头,“也是。”他掏出一张名片:“常联系。”
“谢谢。”许立用双手接了过来。
雨小了点,伸出手时只感觉掌心被挠。许立回过头,光线昏暗中,他看清了李衍,人偏瘦,虽是短发,好像烫过,是让人舒服的弧度。身量跟他差不多,白衬衣显得格外扎眼,黑色西装裤。不远处的车灯照亮了李衍的脸,他的眼角藏着几分疲惫与漫不经心。
斜前方的车灯熄了,驾驶室下来一个男人,没有打伞,望向他们所在的方向。
许立准备告别了。
“等等——”李衍喊住他。
许立停下了脚步,问:“怎么了?”
李衍又开始点烟了,蹙眉吸了一口,“能不能请在我旁边站一会儿。”
许立看向不远处的男人,好像明白了什么,“你们……认识?”
李衍咳嗽了两声,“放心,他不敢来。”
许立不明白李衍具体在说什么,只是按照他的请求,站在他身旁。
雨淅淅沥沥地落着,站了这么久,那个男人的衣服应该浸湿了。黑暗中,男人终于收回视线,重新坐回车里,把车门震得巨响,很快便疾驰而去,水渍溅得飞起。
李衍熄灭了烟,再次说了抱歉,声线温和地说:“刚刚谢谢你。”
许立说:“不用谢。”
“带伞了吗?”
来的时候没下雨,许立说:“这里离公交站很近。”
李衍做了一个停留的手势,“稍等一下。”
没过多久,李衍拿了一把伞出来,“拿着,来日方长。”
“谢谢。”许立接了过来,往公交车站的方向走去。
回到宿舍时接近十点,许立发现桌子上有一盒紫米糕,他转过身问王云飞:“谁给的?”
王云飞正在打游戏,头都没回:“还能有谁啊?杨嘉佑。”同学们都以为他们俩是亲戚,关系好也很正常。
许立‘哦’了一声,拉开椅子,坐在书桌前,把紫米糕吃完了。
手机震了震,是杨嘉佑发来的一条微信:东西收到了没。
许立回复:吃完了,谢谢。
本以为杨嘉佑还会说什么,但是手机很安静。许立知道,杨嘉佑肯定是为上次那句‘你有病吗’道歉,其实这些话,许立不会放在心上,他知道杨嘉佑的为人,惹恼了他,说两句气话很正常。
可是吃着吃着,忽然觉得很心酸。
好烦啊,到底要怎么办才好。
周末的时候,许立拿着笔记本电脑去了图书馆,除去完成课内的学业内容,他阅读了大量有关同性恋的资料。他很想搞清楚,他对杨嘉佑到底是一种怎样的感情。
他在怀疑自己,是不是错把依赖当成喜欢。
临近晌午时,图书馆的同学陆续去食堂了,四周很安静,许立带着耳机,侧过脸看向窗外,心绪纷扰。如果按照科学的解释,同性恋的起因分为好几种,第一种是童年或是少年时期受到同性的侵犯,性取向被强行改变。第二种,是天生的,就像有的人是异性恋取向一样,是刻在基因里的答案;第三种,在相处的过程中,受环境影响,做出了同性恋的性取向选择。
论朝夕相处,他跟杨嘉羽相处的时间也很多,为什么从始至终,许立没有对任何一个女生动心,反而神不知鬼不觉地对杨嘉佑有感觉。他们周围也没有同性恋的例子,应该不是受环境影响、做出了选择。
那他算哪一种?许立没有找到答案。
扪心自问,杨叔叔一家给了许立莫大的安全感,不存在说许立无比依赖杨嘉佑,只要不看见杨嘉佑,不刻意去想他,许立能自动屏蔽很多感觉。
对直男来讲,同性的喜欢更像是一种骚扰,这么看来,杨嘉佑是不是在一次又一次地原谅他的冒犯?想到这里,许立觉得喘不过气来。纵使学习能让人忙碌,闲下来的时候,许立仍然感觉很孤独。倒不是想简单的恋爱,是觉得自己异于常人,没有同类。
脑海里忽然闪过上次见到的一幕,即便李衍跟雨中的那个男人没说话,但气氛有些暧昧,甚至夹杂着一丝博弈,他们会不会有某种联系?
即使为感情上的事烦心,想到对方是职场人士,许立还是打消了想请教他的念头。
桌上的手机震了震,许立回过神来,是篮球队聚餐的群发短信,定在周日晚上6:00,学校附近的湘菜馆。许立本来想推了,但短信上强调务必准时到达,说是大四的队长,马上要出国了,临走前想跟队友们聚一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