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面八方都是闪光灯与快门声,有镜头恰好捕捉到了这一幕。
“啧,你看槐哥,又哭了,”坐在观众席的田斯吴笑起来,“看不出来他还是泪失禁体质。”
“他这还算克制的,要换成我,早在上午的时候就抱着无忧嗷嗷哭了。”王飞跃表示很理解。
最后,三位运动员在摄影师的指挥下站在一起,将金墩墩与颁奖花束举在手里合照,定格下这一刻。
走下台,杞无忧把金墩墩和花束递给徐槐,手伸进口袋,掏出一包纸巾,从中抽出两张给徐槐擦眼泪。
其实脸上已经没有眼泪了,只是眼眶还有些发红。
“我亲爱的Ryan,你今天哭三次了。”思文走过来,勾住徐槐的脖子放肆嘲笑。
“哪有这么多次!”徐槐矢口否认。
一次是上午杞无忧最后一跳成功落地的时候,一次是下午召开媒体会答记者问,还有一次就是现在。
杞无忧瞥见思文通红的眼眶,心说你好像也没好到哪里去。
这俩人不愧是师兄弟。
他把Sven的胳膊从徐槐脖子上拿了下来。
徐槐见他一脸冷静的样子,忍不住上手捏捏他的脸:“都怪你。”
杞无忧笑了一下,坦然接受他堪称莫名其妙的指责:“嗯,怪我。”
徐槐今天的确流了太多眼泪。
首钢大跳台赛场的镜头也忠实地记录下这一幕,通过转播屏幕让所有人都看到了,只有杞无忧没看到。
“此刻我们看到,出发台之上的徐槐教练也流下了激动的泪水,我想他是最为无忧高兴的人,”解说员笑着调侃,“他们的师徒感情很深,徐槐教练这是真情流露啊!”
听到解说员的话,杞无忧第一时间摘下雪镜去看大屏幕上的徐槐,可惜镜头已经切换成了他自己。
他只看到一双锐利而专注的眼睛。
比赛结束后,先在媒体室召开了一场小型媒体会,所有参赛运动员和教练到场参加。
记者采访昆腾时,提到了他的好朋友徐槐,问昆腾日后有没有从事教练员这一工作的想法,像徐槐那样。
今天的决赛,他排名第九,竞技状态每况愈下,大家心里都清楚,也许他已经到了退役的年龄。
而昆腾说:“暂时没有想法,如果可以的话,我想滑到米兰冬奥会。”
面对在场人或惊讶或了然的反应,他没有过多解释,只是平静地说:“还是热爱单板滑雪,不想放弃。”
这位参加过四届冬奥会的老将不需要多么辉煌的成绩来证明自己,仅仅是用那双坚毅的眼睛注视着镜头,便已经胜过千言万语。
媒体们通过各种途径还听说了一些小道消息,徐槐和国家队的合约到期之后,不再续约,于是便在现场求证。
徐槐对此给了肯定的回答。
“那你之后的打算是……”
“想早点退休。”徐槐玩笑道。
单板大跳台领域,所有的奖牌他几乎都拿过,唯一还差的就是一枚冬奥会金牌,现在杞无忧帮他拿到了,他不再有遗憾。
媒体会即将结束时,记者又提问杞无忧:“你有什么话想对在场的运动员们说?”
杞无忧看向昆腾,口吻认真:“我和徐槐教练都希望大家能够远离伤病,快乐滑雪,”他顿了顿,又说,“米兰见。”米兰是2026年冬奥会的举办城市。
听到这句话,他的徐槐教练又忍不住泪洒现场。
运动员夺冠之后的几天是热度最高的时候,有大量媒体闻声而动,争相采访报道,也有很多商家重金向他抛出代言的橄榄枝。
适当的曝光有利于提高商业价值,争取到更好的赞助,徐槐知道杞无忧不喜欢面对镜头,和队里商议过后,出于对杞无忧的保护,拒绝了大部分邀约,但还有一部分是不太好拒绝的。因此,夺冠后的一周,杞无忧几乎每天都要面对镜头,从起初的不适应到日渐麻木,脸色也越来越臭。
媒体早就习惯了他的冷脸,毕竟他对外的人设就是一个冷酷话少、又有点神秘的运动员,如同江湖上不世出的武林高手。
“槐哥,下午还要拍什么?”
今天上午,杞无忧拍了一个户外运动品牌的广告,还录了一条家乡媒体的宣传视频。
他觉得拍摄比滑雪累多了,中午吃了顿大餐也没缓过来。
“有一个独家专访。”徐槐说了那家体育视频网的名字。
“在哪儿访?”
“南山滑雪场,他们说想要拍一些你滑雪的照片。”
“好!”杞无忧一口答应。
比起令人不自在的室内影棚,他当然更喜欢滑雪场。
心情好了一些,杞无忧看着徐槐笑意盈盈的眼睛,故意问,“槐哥,这次采访还会哭吗?”
徐槐瞪他:“……怎么可能,绝对不会!”
下午三点,南山滑雪场的阳光分外刺眼。
“恭喜你呀,冬奥冠军!”面前的女生朝杞无忧笑道。
体育视频网派来采访的记者是应筠,这次她后面不止跟着一个摄像,还有专门负责拍照的摄影师和助理。
如果不是徐槐提醒,杞无忧还真想不起来应筠的工作单位就是这家视频网。
他还想起来另一件事:“你之前说比赛结束后采访我……”
“对啊,我给你发消息你一直没有回我,所以我只能联系徐教练了。”应筠又朝徐槐投去感激的目光。
杞无忧沉默了下,“不好意思,这几天的消息太多了,我没有留意。”
应筠忙道:“没关系,理解理解。”
例行的雪场拍摄工作告一段落后,杞无忧在露台上接受采访,徐槐就坐在里面的咖啡厅静静地喝咖啡吃冰淇淋,没有打扰他们。
时间缓慢流逝,不知道过了多久。
“那你忙完回洛阳吗?”
通往露台的玻璃门被推开,几人走了进来。
“回。”杞无忧说。
等所有事情忙完,他要放一个长假,回家好好休息。
“哎,真好,我之后还有好多工作呢,短时间内是回不去了……”应筠惆怅地回忆,“我记得你家那条巷子里有好多非遗店铺,还有个酒馆。”
“对。”杞无忧走到徐槐桌前,自然地拿起他的杯子,喝了一口他喝过的咖啡。
“酒馆的酒好喝吗?”徐槐有些好奇。
去年他去洛阳的时候,并未注意到杞无忧的家门口还有酒馆。
“不知道,我没喝过。”杞无忧如实道。
“回来可以试试。”他又补充。
“那徐教练之后有什么安排呀,不会真的提前退休了吧?”应筠问。
徐槐摇了摇头,“我会陪小杞一起回洛阳。”
说话间,放在桌子上的手机屏幕亮起,有人给他发了消息。
应筠无意中扫到他的锁屏,表情讶然:“诶?徐教练,你的锁屏……”
是杞无忧的照片。
“嗯?”徐槐拿起手机,方便应筠看得更清楚一点。
杞无忧身穿黑色雪服,戴着黑色头盔,眼神凛然,如利剑出鞘。
他的身后是首钢大跳台。
“哇,这是决赛那天的照片吧?”
“对,是比赛结束的时候,我拍的大屏幕上的小杞,他当时刚摘掉雪镜。”
“抓拍得真好啊,这个眼神好……”望着屏幕上的那双眼睛,应筠忽然有点词穷。
徐槐扬起唇角:“对吧,非常迷人。”
应筠:“……嗯。”
“这张照片……”杞无忧张了张嘴,“我当时是想看徐槐的,但是只看到了屏幕上的我自己。”
徐槐微笑地看着他,杞无忧回望过去。
两人并没有肢体接触,也没有什么亲密的举动,甚至连交流都很少,毕竟杞无忧说话通常是几个字几个字地往外蹦,但应筠就是可以感觉到他们之间那种谁都无法融入进去的氛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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