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羽:“东山墓地。”
——
贺牧天没料到江羽要去的是墓地。
早知道,在电梯门口,他一个字不会多问。
毕竟祭拜亡者这种事,多问就是冒犯。
于是一路上,江羽不吭声,贺牧天便也没有多言。
等到了东山,贺牧天把车停在墓地门口。
江羽独自下车,拉着行李箱。
贺牧天坐在车里,隔着前挡风玻璃,抬眸看了眼男孩儿的背影,低头给老马发消息。
贺牧天:你之前说,小羽家境不好?
老马:小江,OK?
老马:是啊,他没上学,一个人租的菠菜妈妈的房子,父母也都各自成家了,不管他。
贺牧天:没有其他亲人?
老马:没有吧。我听菠菜说的,菠菜听他妈说的,说江羽就一个人。
一个人,没有亲人朋友,独自带着东西来墓地。
贺牧天抬眼,看向山峰背阴处的葱葱郁郁,还有一级级台阶上的白色石碑……
二十分钟后,江羽回来了。
贺牧天下车,帮他把行李箱拿去后面,拎的时候发现箱子很空,应该是带来的祭品都留下了。
上车,江羽的眉宇间带着几分严肃和凝重。
贺牧天看到了,不多言,不打扰。
半路上,江羽很轻地吐了口气——
他还完债之后还觉得心底空?没方向?
就刚刚,烧原主遗物的时候,他想山脚下拿个桶,一下跑来三四个有些岁数的阿姨、老太,全围着他,操着方言,伸着手,问他要钱。
江羽听了一会儿,才明白,这些桶不是免费的,要钱,一个五块。
而别人来祭拜,都是烧纸钱,一个桶足够,烧一会儿就烧完了。
江羽这边要烧的都是衣物这样的东西,阿姨、老太们往打开的行李箱里一看,当即坐地起价——
不行的,不行的,你这个没办法五块。
你给五十吧。
现金有没有?
没有,那你扫我的收款码。
江羽:……
也是那一瞬间,江羽一下便悟了:
他但凡没有死了一了百了的想法,只要想在这个世界活下去,哪怕只是烧点遗物,都必须要有钱。
钱怎么来?
赚。
赚钱如何?
生存、生活。
江羽在面前烧着遗物的烟灰里,在旁边阿姨老太们叽叽喳喳的说话声中,彻底想明白了——
他早已不是修仙界的大能流光了。
他是这平凡世界的普通人江羽。
而普通人与大能的人生,注定是截然不同的。
普通人会有普通人的幸与乐。
江羽:他从前遨游东都秘境,不也曾想过,若哪日他大仇得报、修真界不再需要他,他便卸下身份、抛掉一切,在乡野间隐姓埋名,做一个凡人吗?
那时候他不也说,修士有修士的征途,凡人有凡人的乐趣与幸福。
他怎么都忘了?
如勘破境界般,江羽心底豁然开朗,一片澄澈。
他抬眼看窗外,蓝天、街道,车流、高楼,通通都有了令人欢喜愉悦的色彩。
江羽神色放松地眺望远处。
恰好红灯,车停下,他看到了不远处一个商业广场的临街商铺。
哈根达斯。
冰淇淋?
好吃吗?
他只听过,没吃过,毕竟之前一心攒钱还债。
还有旁边那家店,再旁边的店……
贺牧天见离开了墓地,副驾男孩儿的神色终于由阴转晴。
再一转眼,看见江羽盯着远处的一个招牌。
贺牧天:“想吃?”
二十分钟后,贺牧天在哈根达斯的店里给江羽点了一个最贵的冰淇淋盘——能有的口味都有了。
江羽拿着勺子,先把每个球都尝了一口。
嗯!好吃。
这个也好吃。
还有这个!
江羽眼放亮光,比之前伪装了看队长的眼神都亮。
这神色落在贺牧天眼里,便是小孩儿身世可怜、口袋空空,十九岁了,哈根达斯都没吃过。
他默默地看着,一时为江羽锃亮发光的眼神觉得好笑,一时又为背后的“真相”觉得叹息。
他拿纸,递给江羽,示意嘴角的冰淇淋:“还想吃什么?”
江羽抬眼转眸,隔壁是一家回转寿司。
寿司的隔壁还有奶茶店、面包店、KFC、烤鸡腿……
当天,贺牧天陪江羽吃了两个小时商场,吃完回车上,贺牧天连着打了两个饱嗝,自觉他这个陪着顺便吃了两口的都快撑死了,何况……
副驾,江羽一手肉脯,一手奶茶,腿上还摆着一桶爆米花。
还在吃,不停吃,吃吃吃。
贺牧天哭笑不得:“不撑吗?”
江羽边吃边转过头,少年人的目光又澈又亮。
怎么会?
很好吃!都好吃!
太好吃了!
难怪凡人不崇尚辟谷,还会有口腹之欲。
真香~!
而当天,这两个小时,江羽一个人就吃掉了一千三。
贺牧天刷手机付的钱,付的时候没提花了多少,江羽自己算出来的。
而在江羽看来,小小的满足一下口腹之欲都要花这么多钱,那如果是更贵的……
比如海鲜、好酒。
江羽(坚定.jpg):赚钱!我要赚钱!
第24章
江羽年幼时,初入师门,因是师父魂灯将灭、古稀之年才收的关门弟子,同支的嫡亲师姐师兄无一例外都比他大,还大不少,不是在外游历,就是在师门中担当重要的职责,鲜少与他有交集。
反倒是年岁稍长、辈分比他小的师侄们常与他碰面。
在江羽还是懵懂稚童的时候,他们跟他讲得最多的,便是“谪仙贬尘”。
说从前有个修士,勤奋努力、心无旁骛,终于修有所成,得登大道。
然而没多久,却因触犯天界法条,又被贬回凡间。
回到凡间后,他修为散尽、经脉折损,既不能再迈入仙门修道,又不甘降贵屈尊地做个凡人,只整日坐在山顶抚琴望月,望着望着,经年累月,他化做了一张琴木。
大家讲这个故事,无非是勉励门中弟子在修仙这条路上一步步走踏实,哪怕一辈子只做个普通修士,也别做那对月的琴木,更别步了那谪仙的后尘。
但当年的小弟子们普遍年幼,给江羽讲完,还要七嘴八舌地讨论:
“回来做凡人就做凡人,看什么月亮?”
“难道那位前辈上天后,见到了月宫中的美人,为之神魂颠倒,回来后悔恨被贬,不能再见?”
“即便是不能再入仙门,他就不能在凡间做个说书先生?”
“你想啊,他都飞升去过天上了,也独独他一个上天再下来,届时他摆桌说书,必是万人空巷,一场就能赚得满铂,搂银子都来不及,看什么月亮?”
……
彼时江羽年幼,插不上嘴,就听这些个子比他高一个头两个头的,在那儿七嘴八舌地说什么“搂银子”“赚票子”“红到发紫”。
他很茫然:这里不是仙门吗,山口的“无为”石碑竖着,大家不该都是辟谷、绝欲、静心,兢兢业业谋那条通天大道吗?
张口闭口银子票子,这烟火气是不是太重了?
后来,一个境界升至分神、再不能突破的师兄,拍着江羽的肩膀感慨:
“江师弟,你不懂,凡人有凡人的乐趣。”
“否则那些戏文话本,为何都爱写‘天上仙子’与‘凡尘少爷’。”
“又为何写翩翩仙人熬不住天上寂寞,羡凡尘闲趣,下界游历?”
江羽当年觉得此话不对,话本戏文都是凡人写的,凡人又怎知仙人几何?臆想罢了。
直到江羽境界突破再突破,成了少有的大能,别说五味六欲、凡尘烟火,连师门都早已湮灭在滚滚红尘中,离他远去。
他独自游历,孤身修炼,除了麻烦会找上门,大多时候都是寡人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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