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律背反(344)

　　王耀刚要出门……忽然又看到了桌子上放着的那晚蔬菜牛肉粥，是伊万之前给他做的。粥已经放在桌上一两天了，伊万留下的字条还在原地。

　　“……”

　　他霎时间又有些哀伤……伊万。

　　王耀站在门口犹豫了一段时间，还是又重新回到客厅，把蔬菜牛肉粥放进微波炉加热，然后最后一次好好地坐在餐桌前吃伊万给他做的饭。

　　“妈妈说过，不能浪费食物，农民伯伯种田很辛苦。”

　　他面前放着热腾腾的粥，或者以伊万的概念来说，这是“汤”……王耀拿起铁勺，搅了搅浓稠的淡奶油……他忽然想起来原来自己好几天没吃东西，身体已经饿得快要没有感觉了。

　　他看着勺子，浓稠又美味的汤汁、黑椒牛肉、土豆与胡萝卜……这是伊万为他做的。一只喜欢做饭的小熊，总是开开心心地围着锅子哼歌做饭。

　　耀深呼吸，缓缓地抬起铁勺，把粥送到嘴里……热气冒上来，让他的眼睛难受。

　　“嗯，果然还是很好吃啊。”

　　他笑了一下，泪水落进了烫呼呼的粥里……他摘下了伊万送的戒指。

 

 

 

第137章　秘密  Секрет

　　*Глава 137. 秘密  Секрет

　　“喂，如果把它放到袋子里，它还会游泳吗？”

　　几个男孩笑嘻嘻地围拢在一起，他们拿来了一个超市购物袋，把一个东西塞了进去。

　　“！”

　　购物袋里发出小小的尖叫声，啪啦啪啦地挣扎着拍打袋子，挠着蓝色的尼龙布面。

　　“哈哈哈，好玩儿，有点儿像鬼！”

　　男孩们笑了，好奇地拍打着那个扭来扭曲的购物袋。不远处是学校的池塘，水很浅，不足一米深。 校长认为学校里有个池塘可以提升财运，所以建了这个小小的水池，养了一些荷花。

　　男孩们玩闹着，拎着那个扭动的购物袋来到池塘边。

　　“它应该会游泳吧？”不至于套个袋子就沉底吧？“

　　“试试呗，反正现在放学了，附近又没老师，大不了我们就赶紧跑呗，明天气死校长哈哈哈。”

　　“打个赌，它到底能不能浮起来？如果袋子里也进水，它在袋子里游泳，能不能让装水的袋子也一起飘起来？”

　　“操，整成一个物理问题。”

　　“来，实验一下！”

　　“嘿，试试就试试……”

　　几个男孩围在池塘边，提着购物袋跃跃欲试——忽然，一个声音制止了他们！

　　“喂，你们在干嘛！”

　　一个黑发的男孩叼着棒棒糖，一脸不屑地看着他们。男孩容貌出众，算是一个让人印象深刻的青少年，然而他的打扮总是让老师看了非常生气。毕竟他留着长发，戴着金属耳钉，甚至还在手腕上弄了一串数字纹身。

　　“王耀，你要干什么！滚开，这不关你的事！”

　　男孩们有点儿怕他，听说王耀在社会上当了混混。同学们还听说了，王耀弄了一个纹身，上次还把高年级的一个男生给打了。不过男孩子们总是在乎尊严，况且现在他们人多势众，便壮着胆子挑衅：

　　“傻逼。”

　　“你们那袋子里装着什么？放它出来。”王耀皱起眉头，抬了抬鸭舌帽的边缘。

　　“呵，干嘛要听你的？你猜猜，要是我们告诉老师，老师会相信你吗？我们就说：王耀是个混社会的流氓，放学的时候把我们给打了。”

　　“少说废话，把它给我。”

　　“凭什么给你？你拿20块钱来，卖给你了。”

　　“20块，你找你妈要去。弱智。”

　　王耀把棒棒糖拿下来，把书包放下，朝男孩们又逼近一步：

　　“我最后说一遍：把那个袋子给我，放它出来。”

　　“多管闲事，傻逼！就不给你，你怎么不上天去？”

　　带头的男孩怒了，一下子就把购物袋扔到了池塘里！袋子里发出撕心裂肺的“咪咪”声，渐渐沉了底……

　　“！”

　　王耀来不及多想，当即就跳下了池塘，匆匆向着购物袋沉底的方向费力地前进。池塘不算深，差不多只到他的胸膛，但是绿藻的气味并不好闻。王耀好不容易从水中把那个吓坏的小东西捞了起来，浑身都湿哒哒地沾满了藻类和树叶。“别怕，没事的，没事。”他赶紧抱着购物袋往岸边走……

　　几个男孩发出哄堂大笑：“瞧你，瞧你，落汤鸡！”

　　“你们等着，我现在就来揍你们。”

　　王耀抱着小猫，手臂都被受惊的小猫挠了好几下。

　　“你还想揍我们？等着你今天回家被你叔叔揍吧，哈哈哈！”

　　男孩们笑着，打开王耀的书包，一下子把他所有的文具和课本都扔到了池塘里！“傻逼，你慢慢捞吧，哈哈哈！”趁着王耀还没来得及上岸揍人，男孩们一溜烟地跑了。

　　“……”

　　王耀抱着小猫站在池塘里，课本和作业本漂在水面……他倒是觉得无所谓，反正他已经记住了到底是哪几个混账干的。等明天放学，他就一一去揍他们。人就是这样，自己不点吃苦头就永远不知道尊重别人。幸好这些混球跑得快，不然他非得把这些家伙也推到池塘里不可，让这些人体会一下小猫的感受。

　　但是他看着漂在水上的课本……

　　“操，今晚回去又得挨打了……算了。”

　　他无所谓了。

　　王耀抱着在购物袋里乱叫乱挠的小猫，从池塘里上来。他坐在花坛边，脱下外套，小心地把小猫从购物袋里抱出来。

　　那是一只小橘猫，可能只有一两个月大，湿漉漉的毛乱糟糟的，仍撕心裂肺地尖叫着要反击挠人。

　　“别怕，别怕。”

　　王耀用衣服包住小猫，等它渐渐冷静下来……过了一会儿，小猫不再反抗，缩在外套里发抖。

　　“没事的。”

　　王耀试着安抚小猫的脑袋，结果又被狠狠地挠了一爪子！他不怪小猫。它太小了，被吓坏了。

　　生物老师下了班，恰好看到男孩浑身湿透地坐在花坛边，抱着一只小橘猫。男孩的课本却漂在池塘里，文具撒了一地。她吓了一跳，赶过来问孩子到底怎么了。

　　他没事，也并不会因为自己被欺负了而伤心。王耀看着怀里发抖的小猫。他只是忍不住会想：人果然会以欺负比自己弱小的东西为乐，就像这只小猫，就像叔叔对他们兄妹。

　　这只小橘猫这么小，可以被他捧在掌心……就算它长大了，也仍然可以被那些男孩塞到购物袋里扔进池塘。它根本没有力量反抗，它只能逃跑，离人类远远的……那么就算小猫淹死了，那些男孩又会受到什么惩罚？顶多被老师教育一次，写一份无关痛痒的检讨书。那些男孩的父母难道会舍得打孩子？无非是死了一只野猫罢了。

　　如果小猫死了，加害者几乎不会受到惩罚，就像杀害了他爸爸妈妈那个人……王耀紧紧搂住小猫咪。

　　既然老师说，法律会保障公正，警察维持社会秩序……那为什么警察没法惩罚杀害小猫的凶手？就因为男孩们是人类？警察抓不到那个凶手，在叔叔揍他的时候也没法来保护他……王耀轻轻抚摸小猫的背，安抚它。

　　从那个时候开始，他就意识到了，法律只能勉强解决一些问题，甚至只是一些很小的、发生在人与人之间的问题。法律不能为小猫带来公正。再严苛的法律，都不可能像对待杀人那样严肃地对待一只被淹死的小猫……王耀忽然想到，假如自己是一个外星人，那是不是就算自己亲手杀了那个男人，也是合情合理的？真是可笑。

　　既然法律做不到，那么谁来保护小猫，谁来替他的爸爸妈妈报仇？

　　男孩仰头，望向天边紫色的晚霞……风吹过池塘，夏天的蝉鸣在黄昏时仍然聒噪，他看到了一颗明亮的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