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生萌今天也莫得感情(57)

　　于是他同意了，只是条件除了约定的报酬外，他还想要看看改编之后的剧本。
　　到底是自己的作品，芥川龙之介并不会希望自己的文章被改编的面目全非。
　　总之，这一年来，生活的一切都在往顺利的方向前进。
　　如果非要说有什么糟心事情的话……
　　也只有那家伙了吧。
　　……
　　夜晚，芥川龙之介一如既往的坐在书桌旁写点什么，偶尔是新的文章，偶尔是给R先生和夏目先生的信。和永远无法寄出，也永远都不会收到回复的前者不一样，后者的夏目漱石老师，是会回信给他的。
　　那位夏目大老师的回信，是芥川龙之介在这个没有R先生的世界里，难得能够感到兴奋和愉快的事情。
　　愉快到甚至还愿意花费大量笔墨把他写到无法寄出的、给R先生的信件里。
　　银则是在一旁写作业，她今年十五岁，才国二，因为基础的关系，她比已经上国三同龄人要晚一年。
　　在安静的室内，兄妹都在认真的做着自己的事情。
　　忽然。
　　叩叩。
　　从窗户外传来熟悉又规律的敲击声。
　　芥川龙之介的笔没停，芥川银倒是顿时冷下了脸，干脆利落的从抽屉里拿了一把美工刀出来。
　　“晚上好，芥川老师！”
　　上扬的雀跃语调，还有那俊美的脸。
　　明明不擅长战斗，却硬是要想方设法爬到二楼来的太宰治撬开了窗锁，整个人窜了进来，哒哒的朝芥川的方向走了几步。
　　嗖——
　　芥川银当机立断的以完美的角度将一把小刀丢了过去，直接擦过太宰治的脸颊，稳稳的钉在了身后的墙上。
　　“哎呀，小银，你今天也在啊。”
　　长发及腰，平日下如大和抚子一般温柔动人的芥川银穿着白色的睡裙，此时以一种冰冷彻骨的眼神凝视着不请自来的“客人”。
　　“晚上好。”
　　明明才被一把美工刀擦着脸威胁，太宰治笑容却一点都没变，甚至还熟稔的朝银打招呼。
　　也确实该熟稔了。
　　毕竟这一年来，这个家伙已经在大晚上爬了不知道多少次窗。
　　从一开始如临大敌似的警惕，到之后视若无睹。
　　芥川龙之介对这个友人的友人实在是无可奈何，虽然说身份太过敏感，但是这一年来，名为太宰治的人的的确确从未对芥川龙之介的生活做过什么事。
　　正如织田作所说，太宰治仅仅只是自己作品的书迷而已。
　　两人相处的时候，也就是聊聊天，然后太宰撒娇似的缠着自己要新的手稿看——当然毫无例外的拒绝了，不知道为什么，在确定面前这人是自己的狂热书迷之后，将刚刚完成的手稿交给对方看，就变成了一件难以启齿的事情。
　　芥川龙之介不擅长应付他人对自己的喜爱。
　　太宰治对芥川作品的极高称赞，在某种方面来说，也给了芥川龙之介压力。
　　虽说不再担心太宰治会对自己产生威胁，但是却一点也不代表芥川龙之介能够好好放下心防，接受对方的存在。
　　或许是在黑手党的环境下被污染的太过严重，或许是不为人知的过去带来的深刻影响，太宰治对待自己的方式，实在是太过异常，也太过让人难以接受了。
　　要么大晚上爬窗，然后兴奋又孩子气的拉着他聊上一个钟，要么就是用绝对见不得人的手段，大白天在路上强行偶遇自己三四次，然后找无数的理由把他骗到Lupin，和织田作，偶尔还有另一个名为坂口安吾的男人聊天喝酒。
　　太宰治这个人，是难以被芥川龙之介喜爱，也难以被他讨厌的复杂存在。
　　除开麻烦的身份，让他反射性厌恶的手段，太宰治这个人还有着无数的阴郁与黑暗，那双好看的鸢色眼眸里几乎空无一物，找不到任何生存的意义，人生对于太宰治来说，只不过是漫长的地狱之刑。
　　芥川龙之介仿佛看到了自己过去宛如行尸走肉般的影子。
　　难以喜爱的影子。
　　——但是，却又无法厌恶。
　　尽管有着黑泥般的本质，但是太宰治这个人啊，却又意外的纯粹。
　　很好笑吧？明明是个杀了无数人的黑手党干部，脚下的骸骨堆叠起来比曾经作为杀手的自己还多，阴谋诡计层出不断，甚至在黑手党闯出了[太宰治的敌人最为可悲的一点，就是他是那位太宰治的敌人这一事实]这一让人闻风丧胆的名声。
　　但是，芥川龙之介却认为对方是个纯粹的人。
　　孩子气又纯粹。
　　然后总喜欢问自己各种各样的问题。
　　“芥川老师，人类到底为什么要活着呢？”
　　“不知道。”
　　“诶，连芥川老师都不知道吗——”
　　“这个问题，在下无法回答你，因为，活着对于在下来说，也是找不到答案的谜题。”
　　“为什么要活着呢？生存的意义是什么？在下的老师也不曾告诉我答案。”
　　芥川龙之介思考了一会，接着说，“老师让在下去自己去寻找，于是在下便带着迷茫，漫无目的的在泥泞里步履蹒跚，不停的前进，去寻找属于自己生存的意义，但至今为止，仍未有所收获。”
　　“但是，如果说活下去的动力，大概还是有的吧。”
　　“在下是一个尤为糟糕的，无法独自活下去的存在，因此，妹妹，老师，还有同伴，在他们不再需要我的那一天到来之前，在下依旧会努力的将这毫无意义的性命延续下去。”
　　太宰治模糊不清的嘟囔着：“欸，芥川老师是为了他人而活啊，但是，我完全做不到，我啊，其实也有很多爱着的存在啊，但是，不想失去的东西总有一天还是会离我而去，不惜延长痛苦人生也要去追求的东西，到头来一个都不存在，所以啦，让我为了别人而活，实在是太过困难的事情了。”
　　“你并不缺乏感情，那么，太宰君你就只是个胆小鬼而已。”
　　芥川平静的回答，“不过是害怕自己的内心受到伤害，所以就连棉花那般柔软的程度都忍不住躲避。”
　　太宰治表情微微凝滞了一会，似乎空白了一瞬。
　　半响，他笑了起来。
　　“哎呀，不愧是芥川老师……胆小鬼，可能真的是这样吧。”
　　太宰耸了耸肩，“这么想想，或许是因为芥川老师永远不会对我真正的放下心防，所以我才可以这样肆无忌惮的表达出对老师你的感情。”
　　这个年轻的，有着一头宛如绵羊一般蓬松柔软黑发的少年黑手党，用温和憧憬的语气，无比真诚的说道：
　　“我呀，非常的敬仰你。”
　　被人用这种语气说了这种话。
　　因此芥川龙之介哪怕再怎么看不过对方爬窗、强行偶遇、乱来的过度的靠近，也无法做到真正厌恶这个人。
　　但是不厌恶是一回事。
　　喜爱是另外一回事。
　　正如太宰治所说，芥川永远不会对他真正放下心防。
　　因为对方的本质，就已经注定了芥川不会像对待友人织田作的态度那般对待他。
　　目前的太宰，并不是值得信赖的存在。


第38章 晋江独发
　　Lupin酒吧。
　　太宰治，织田作之助，坂口安吾，以及总是会太宰骗过来的芥川龙之介，不知不觉成为了偶尔聚在一起，进行谈话的小团体。
　　芥川龙之介真正能够信赖的友人仅织田作之助一个，身份复杂的坂口安吾与太宰治，仅仅是能聊得起来的对象而已。
　　“芥川老师，为什么我自杀总是会失败呢？”
　　酒吧微黄的暖色调光线通过酒杯，折射出耀眼的光,
　　已经彻底暴露自杀癖的太宰治曾经有气无力的抱怨，“要么在河里飘了几百米都没有死掉，最后被人捞起来，要么在绳子上吊了好几分钟都没有咽气，最后被人割断绳子救下来，真是太不顺了，为什么总是会被救呢。”
　　他挥舞着手臂大声喊道：“就没有安心又轻松的自杀方法吗！”
　　“也是，人类这种优柔寡断的生物，要独自一人去死的话，确实不太容易。”芥川并不奇怪的回答：“生物的求生本能在大脑作祟，往往会去阻止你的自杀行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