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生萌今天也莫得感情(37)

　　R先生最终还是去参加了露切的葬礼，并探望了她的孩子。
　　是个女孩，只有幼猫的大小，却有着和露切一模一样的发色和眸色。
　　露切的亲卫站在一旁悲痛的说：“首领去世之前，给公主命名为艾莉亚。”
　　“我们基里奥内罗家族的所有成员，会付出一切去守护艾莉亚公主。”
　　R先生至始至终没有说话，也没有表达任何态度。
　　他只是忽然想起露切总是喜欢挂在嘴上的命运，以及最后一次见面时的那句预言。
　　[不管发生什么事情，R，拉尔米尔奇，风，Viper，威尔帝，史卡鲁……他们都会好好的活着回来。]
　　当时排除掉不在邀请名单内的可乐尼洛和芥川龙之介，总共有七人前往山顶。
　　露切念了其余六人的名字，唯独没有念她自己的。
　　——拥有预知能力的她，早就知道自己会死。
　　然后。
　　[这孩子会平平安安的出生，唯独这一点我可以确信。]
　　露切曾经做出了这个预言，所以在知道她的孩子会平安之后，那个女人选择面带笑容，坦然的接受了自己死亡的命运。
　　……
　　之后。
　　R先生依旧作为杀手活动。
　　哪怕最开始不太能够掌握婴儿的身体，但凭借他强大的领悟能力和身体反射能力，最终还是适应了下来，并且依旧保持着让人惊愕的百分百暗杀成功率。
　　他依旧没有放弃的寻找关于彩虹之子的情报以及着解除诅咒的办法，但进度却极为缓慢。
　　而一年后，擅长时空方面科技的波维诺家族终于用芥川龙之介的血液样本分析制定出了解决时空混乱的办法。
　　他们很是兴奋的将情报传递回彭格列，但知晓事情经过的九代目却是犹豫了很久，才下定决心将消息告诉R先生。
　　听闻消息的杀手先生很平静的摇摇头，“没有必要了，Timoteo，你们收起来吧。”
　　他最喜爱的学生，已经不在这里了。
　　……
　　随后又过了两年。
　　用尽所有手段寻找解除诅咒的方法无果，分析了所有关于彩虹之子的零碎情报，拼凑出种种可能性的R先生陷入了无法挣脱的负面情绪。
　　这具可笑婴儿的身体，不管过了多久都不会发生改变。
　　而解除诅咒的方法，也没有。
　　哪怕世界最强的杀手都不免产生了绝望的情绪。
　　他沉默的回到了安全屋。
　　回到了那个他哪怕花费大力气去打掩护，也不愿意更换点的安全屋。
　　——也是三年前他和龙之介最后共同居住的地方。
　　除了自命运之日后也没有再踏入过一步的曾经属于芥川龙之介的房间以外，整个安全屋空旷的没有丝毫生活气息。
　　他躺在自己房间的床上，盯着天花板发呆了很久，随后一个用力跳起来，走到了隔壁的龙之介的房间。
　　时隔三年，R先生终于打开了那扇门走了进去。
　　没人居住也没人打扫的房间内已经肉眼可见的累积了一层厚厚的灰，甚至空气都隐隐约约有一股发霉的味道。
　　但是，到处都有龙之介的痕迹。
　　书桌上摊开的还没看完的书籍；随意放在一旁，早就干涸的蘸水笔；藏在床底下的小提琴盒，里面装的是芥川惯用的枪械，倒是真的有一把小提琴放在床头；还有一旁的衣柜里面还有不少芥川的替换衣物。
　　R先生平静的观察了好一会。
　　他忽然在书桌缝隙里面找出了几张被芥川刻意藏起来的手稿，纸已经发黄了，但好在文字还看得清。
　　杀手先生本以为他并不是那种放不下过去的人。
　　但是，三年了。
　　无论如何都没办法习惯，甚至几乎每天晚上都在做噩梦。
　　——在光束当中无法动弹的自己，变成婴儿的自己，以及龙之介最后拼尽全力朝自己伸出手，身体却如雾般破碎的画面。
　　早上起床，厨房没有了安安静静给自己泡咖啡的身影。
　　没有了发现自己之后，礼貌又尊敬的问好。
　　没有了在空闲时漫不经心的交谈。
　　没有了总是亦步亦趋跟在自己身后的气息。
　　……
　　什么都没有了。
　　但是，却仿佛一直都还在。
　　杀手先生总是能够在这所安全屋的各个角落里看到那孩子的幻觉，甚至连那孩子转身发现自己之后，瞬间亮起的眼神都如此的真实。
　　真是可笑啊。
　　R先生想着，然后把手里新找出来的手稿收拿到自己的房间，放到了手提箱底下的那一叠手稿当中。
　　芥川喜欢写点东西，R先生每次看到之后都会直接拿走。
　　长期下来，也积累了不少的一叠。
　　加上今天找出来的手稿，数一数，大概有三十篇短篇小说了。
　　R先生稍微花了点时间整理了一下，复制了好几份，然后装到文件袋里，同时投稿给了多个出版社。
　　做完这一切，R先生终于处理掉了这个据点。
　　包括芥川房间的一切。
　　然后再也没有回来过。
　　……
　　一个月后。
　　R先生造访了里世界最出名的黑市医生夏马尔，提出了消除自身一部分经历的要求。
　　“我的姓名，身份，年龄，还有一些不必要的人际关系和记忆。”R先生平静的说，“请帮我全部从脑子里删除掉。”
　　“拥有过去记忆的我，无法摆脱绝望去接受现在的自己。”
　　夏马尔不情不愿，但最终还是被R先生说动。
　　“要删除什么记忆，你写下来，顺带一提，大脑是很精密的东西，不可能一天全部搞定，大概得花上一个月左右的时间。”
　　R先生同意了。
　　他选择舍弃了姓名，身份，年龄，还有大部分的过去和感情，仅仅保留了彩虹之子的经历，以及少数的几位可靠的好友，例如彭格列的timoteo。
　　——就这样吧，舍弃的过去，重新开始新的生活。
　　但是，在最终进行记忆删除的时候。
　　R先生却忽然喊了暂停。
　　夏马尔挑眉：“怎么了？后悔了？”
　　“不。”
　　小婴儿摇头，他停顿了许久，伸出手拿起笔，把一旁写满了删除内容的纸上某一个人的姓名划掉。
　　“仔细想想，还是不要删除这部分的记忆好了。”
　　“谁？”夏马尔好奇的看过去，念了出来：“芥川……龙之介？啊，好像在哪里听过……对了，这不是你的学生吗？”
　　“据说好几年没出现过了，已经有他死掉的传言了，真的假的？”
　　“不知道。”R先生平静的说。
　　“不知道？”
　　“因为他消失了，我也不知道他到底发生了什么，大概率已经不在这个世界，说实话，这孩子对我很重要，他离开我之后，实在是给我带来了太多的负面情绪，已经完全影响了我的正常生活。”
　　他虽然这么说，语气却很冷静，行动也很冷静，一切都很冷静，完全看不出任何困扰的模样。
　　过于理智的杀手先生唯一的破绽，就只有这忽然顿住的话头，他好半响才接着说：“……所以我本来想，或许删除掉关于龙之介的记忆，对我来说会好很多。”
　　“那为什么划掉了？”
　　夏马尔沉默了一会，问道。
　　“因为那家伙实在是太粘我了。”
　　小婴儿外表的杀手先生歪歪头，还保留着成人记忆的他，语气一如既往的沉稳：“万一他没有死，哪一天回来找我，却发现我不记得他的话，肯定会固执的认为我抛弃了他，然后难受到快要哭出来。”
　　“所以还是算了吧。”
　　没有证据说明芥川龙之介已经死了，哪怕当时的情景再怎么有倾向性，龙之介活下来的可能性再怎么微弱也一样。
　　说不定，只是回到他原本的世界了呢？
　　R先生想。
　　作为龙之介的老师，还是多承担一点责任吧。
　　哪怕花费漫长的时间去等待也无所谓，反正总不会比现在更加糟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