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息日(195)

　　“也对，大概这才是他们为什么要花大把的时间学习如何操作机械手臂的原因。”
　　普尔达一边讽刺着，手上的动作却极为柔软，迅速的，他又完成了一单位的修补任务。
　　你现在的运动神经已经全部修补好了，我使用了你本身的脑内材料，这会让它们好融合一点。”维持着戴着手术手套的姿态，普尔达伸了个懒腰：“好了，让我们测试看看吧。”
　　他的视线先是落在荣贵身上：只顾用崇敬的目光盯着普尔达，荣贵早就沉浸在普尔达精彩的手术动作之中，看傻眼了。
　　微微一笑，普尔达的视线随即落在旁边的小梅脸上。
　　和什么也看不懂所以只能惊叹的荣贵不同，小梅由于阅读了太多的医学典籍，他现在已经是个内行。
　　然而却是普尔达口中所说的：“科班出身”的内行。
　　没办法，他阅读的所有医学典籍，都是各种学院派医生书写下来的。
　　刚刚普尔达之所以解释那么多，十句里有八句是说给小梅听的。
　　听到普尔达这么说，小梅只是轻声道：“怎么测试？这里没有专门的测试仪器……”
　　普尔达就嘿嘿笑了。
　　“要仪器做什么？通过各种仪器模仿人体的生理反应来测试，这本身就是一种非自发行为，劳心费力，对身体还不好。”
　　“测试这种东西，其实最简单了，看我的。”普尔达说着，打了荣贵的手心一下。
　　荣贵还没有反应过来，小梅却已经轻轻皱眉了。
　　“不用这么小气啊~打一下又不会怎么样？力气也不算大啊~”普尔达立刻注意到小梅的不满了，笑嘻嘻的，他又打了荣贵一下。
　　这下，就连荣贵都看出来普尔达和小梅之间的暗涌激流了。
　　而且……作为好像“被欺负”的当事人，他有点不知道接下来应该怎么反应才对了，然而，就在这个时候，令房间里所有人将注意力从刚才那件事上转移的一幕发生了。
　　就在普尔达第三次轻轻打在荣贵手背上的时候，原本头朝下，静静趴在手术台上，一动不动就像一具尸体的“荣贵”忽然动了。
　　他抬起了之前被普尔达打了三下的手，然后，赶在普尔达打他第四下之前，飞快的、用力的、“荣贵”把普尔达的手打开了。
　　“好疼！”房间里传来普尔达的吃痛声。
　　随即——
　　立刻反应过来什么似的，他摸着自己被打红的手背笑了。
　　得意的看向小梅和荣贵的方向：“看，运动神经修补成功了。”
　　“你的身体可真有劲~”
　　荣贵的嘴巴一下子张大了。
　　双手紧紧捂住自己嘴巴，荣贵不敢相信的看向小梅。
　　“这……这是真的假的？小梅……小梅……我……”
　　经历了太多次失败，以至于真的成功了的时候，荣贵反而有点不太敢相信了。
　　和他有着一样经历和感情的人还有一个小梅。
　　听到荣贵的问句，小梅忽然向手术台的方向走去。
　　和阿纳洛还有一点不同的是：普尔达并没有将患者或者患者家属挡在手术室外，只是要求他们全身消毒就让他们进来了。
　　感受到熟悉的气息可以让患者的心情更加稳定——普尔达当时是这么说的。
　　小梅慢慢的走到了手术台旁，他仍然看不到荣贵的脸：由于创口位置的缘故，他的脸被迫一直朝下，在手术完全成功前，他只能一直保持这种状态了。
　　走到手术台旁，来到“荣贵”的身边，小梅迟疑的伸出手去，然后轻轻的拍了拍荣贵的手。
　　就是刚刚打普尔达的那只手。
　　“喂！小心哦！这家伙力气大得很，打人真的挺疼~”普尔达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然而，小梅的全部注意力却全部集中在手掌下面的苍白手背上。
　　他想亲自确认这只手的反应。
　　哪怕被打也毫不在意。
　　然后，下一秒——
　　小梅看到自己银白色的机械手掌被荣贵苍白干瘦的手掌轻轻握住了。
　　十指交缠，轻柔却固执的交缠住了。
　　怔怔的，小梅愣住了。
　　许久许久以后，他才转过头去，朝着仍然一副难以置信模样看向自己这边的荣贵，他轻轻把两人交缠的双手举了起来。
　　看，成功了——将小梅的肢体语言翻译成文字的话，大概就是这个意思吧？
　　无需语言，荣贵瞬间看懂了小梅的动作。
　　“耶~”张开手臂，荣贵高兴的跳了起来~
　　这是这段时间以来，他们遇到的唯一一件好事了。
　　“第二次手术在五天后。”离开之前，普尔达和他们约定了下次手术的时间。
　　他们遂告辞。
　　“小梅小梅！我的身体一定记得你啊~因为你之前天天给我按摩呢~所以，你一过去就被我握住啦~”电梯里，荣贵还在高兴的说着刚才的事。
　　“小梅小梅~我的力气真的很大吗？真的很有力吗？我的手触感如何？有没有泡肿啊？”←最后这条，就是荣贵有点担心的了。
　　小梅愣了愣，看了看自己之前和荣贵交握过的手掌，这个问题却是回答不出来了。
　　他可以将刚刚荣贵握住自己的手精确的用专业单位表述出来，然而……
　　他却说不出荣贵手掌的触感。
　　机械身躯……是没有感知力的。
　　显然，荣贵很快也意识到了这个问题。
　　“没关系，能动了就好，等到我回到身体里的时候，小梅你也回去呗~那样我们就可以真正的握手了~”
　　真正的……握手吗？
　　眼前再次闪过荣贵那只苍白却骨骼匀称的手掌，小梅怔怔的，不出声了。
　　荣贵体贴的没有打扰小梅的沉思。
　　实际上，也没有时间：就在这功夫，他们已经回到地下九百九十九层了。
　　电梯门打开的时候，荣贵被吓了一跳：原本空荡荡的走廊里，如今密密麻麻全是一群矮小的小矮人！
　　很快的，其中一个小矮人走到他身边了。
　　“我把你们要找人的消息放出去了，这是愿意接受地豆雇佣的孩子。”说话的人是伯格，荣贵已经记住他的声音了。
　　“今天大家都有探索过部分楼层，接下来我们会排队把结果报告给你们，你们请准备纸笔，外加地豆。”虽然还是小孩子，然而伯格的组织能力已经很好了。
　　显然，在荣贵他们回来之前他已经将孩子们按顺序排好了。如今荣贵他们一回来，孩子们立刻排起了长长的队伍。
　　精神一振，荣贵立刻进入了状态，将昨天准备好的地豆搬出来，又找出一套纸笔并一套小桌椅，荣贵和小梅开始分工协作了。
　　小梅负责记录，而荣贵则负责将地豆分给对方。
　　小梅坐直身体，拿起笔放在纸上的瞬间，第一个孩子开始报告了：
　　“我今天去了地下78层的东部牢房……”
　　多亏了负责记录的人是小梅，过来报告的孩子比想象中要多，他们的报告也非常凌乱。其中还有不少孩子们报告的地方重复了，虽然这样刚好可以进行核对，然而毕竟浪费了时间和精力。
　　将今天孩子们的报告全部统计完毕之后，小梅沉吟了片刻。
　　“等一下。”说完，他便转身离开了。
　　离开走廊，他回到了他和荣贵平时居住生活的房子，等到他再回来的时候，手上已经多了一捧长长的呢喃草，还有一个大口袋。
　　“这是呢喃草，一种只要有肥料和土壤就可以生长的很好的植物。”说着他示意了一下手中的呢喃草。
　　“这是肥料。”然后，他举了举另一只手里拿着的口袋。
　　“你们的行动力和执行力很好，然而很多人进行了重复的搜查。”
　　“请大家今天回去的时候各自带一些呢喃草草茎和一些肥料回去，将今天探查过的地方种上一支，然后，将明天探查的地方再种一些。”
　　“有种植呢喃草的地方说明已经有人搜查完毕，请大家不要做重复搜查，直接去新的地方。”
　　“为了保证呢喃草可以顺利在新的地方生根，请同时将肥料埋进去，不用多，一粒肥料就好。”
　　“以上。”
　　说完，小梅便将呢喃草和肥料同时放在了桌子上。
　　很快的，孩子们又排着队过来领呢喃草和肥料了。


第166章 终于
　　孩子们的行动力实在超群。
　　一天过去之后，通风管道内就多了一大片呢喃草。
　　按照小梅说的，他们每到一个地方就埋一颗呢喃草茎，还把昨天搜查过的地方补了一颗呢喃草。呢喃草茎实在太小了，为了让后面过来的同伴看的更加仔细一些，他们还会把买下草茎的地方附近特意画个大圈圈。
　　不知道谁第一个带头的，又或者是大家不由自主都做出了同样的选择，很多人还在埋下呢喃草的同时，在附近种一颗地豆。
　　如果荣贵可以看到如今通风管道内的样子，他应该会感慨：哇~自己家的地豆到了好多好地方啊~
　　而让小梅来看的话，他则会对这些孩子们的评价更高。
　　对于正常成年人来说平均体积只有手指肚大小的地豆其实小的可怜，很多人根本不屑吃它，然而对于这里的孩子们来说，一颗地豆就能让他们填饱肚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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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为了长得慢些，他们的饭量普遍都不大，就算是饭量大的，也会强制自己饿肚子。
　　每个人一天可以领一颗地豆的情况下，他们还能把一颗地豆匀出去，首先需要同伴愿意将自己的食物分给他，其次，说明他们愿意牺牲眼前的利益，着眼点在更遥远的未来。
　　在没有大人的世界里，孩子们的做法反而更加单纯而美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