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息日(164)

　　房门被关上的时候，一根细绒绒的白色羽毛忽然突兀的飞了起来。
　　好像……好像是从那名男子的斗篷下飘出来的——盯着空中飞舞的羽毛，荣贵有点出神。
　　直到旁边的大汉眼明手快的抓住了那枚羽毛，仿佛那只是一只小飞虫一般，他将羽毛攥住，然后丢到了角落的垃圾桶内。
　　刚刚那名男子应该是从天空城来的，搞不好之前停车场上那两辆车子中的一辆就是他的。
　　荣贵想着。
　　屋里一片静寂。
　　最后打破沉寂的还是坐在他们旁边的大汉：“也算是你们有运气，阿纳洛医生的预约排的满满的，很难插进来的，不过原本预定在这个时候的病人临时取消预约了，你们的申请刚好在这个时候送进来，顺势让你们捡了个漏。”
　　“那个……为什么会临时取消啊？”荣贵反射性问了一句。
　　他的语气太寻常了，仿佛就是平时和人拉家常一般，所以，他的问题一出口，那名汉子就随口答道：“因为他好容易配型成功的对象跑了啊。”
　　这句话一出口，他才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不过对此他也没有特别在意，只是暧昧的朝荣贵笑了笑。
　　荣贵被这个笑容吓得往小梅身边缩了缩。
　　这一次，他们并没有等待太长时间。
　　还差一分钟14点的时候，里面的门准时打开，抄起花里胡哨的冷冻仓，大汉领头走在前面，带着他们进了里面的房间。
　　出现在荣贵他们面前的再次是一副十分“医院”的场景了。
　　宽大的办公桌，一名穿着白大褂的中年男子就坐在办公桌后，男子的面貌平平，然而他的眼睛让人印象深刻。
　　那是一双色素极淡的眼眸，比起人类的眼睛，感觉更像某种纯度极高的矿石。
　　这个人，应该就是吉吉推荐给他们的“阿纳洛医生”了。
　　“我是阿纳洛。”下一秒，那人开口简单的介绍了一下，他果然是阿纳洛。
　　“请坐。”完全没有留时间让荣贵也自我介绍一下，阿纳洛指了指办公桌前面的两把招待椅，示意他们坐下。
　　荣贵他们便在办公桌前的两把椅子上坐下了。
　　椅子是按照正常成人身高的尺寸制造的，荣贵他们的个子太矮，坐进去之后便几乎看不到对面的医生了。
　　仿佛看不到荣贵尴尬的姿势，阿纳洛从桌上拿起了厚厚一沓电子纸，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道：“你们发过来的资料我已经看过了，情况描述的已经非常具体，不过我还是需要亲眼看一下病人本身再确定一下。”
　　说着，他在桌上按下了一个按钮，他背后的百叶窗一下子全部拉起，变成一片巨大而完整的玻璃窗，露出了后面一间设备完善的手术间。
　　“这……这是要立刻做手术吗？”荣贵的嘴巴都张圆了。
　　“不，只是检查一下。”阿纳洛立刻摇了摇头，他随即又推了推眼镜：“做手术的开台费50万起价，没有付款之前，我是不会做任何手术的。”
　　目瞪口呆着，荣贵喃喃道：“那……那我就放心了……”
　　一眼判定出荣贵不是两人中间做决定的人，阿纳洛随即看向小梅。
　　“请检查。”点点头，小梅面无表情道。
　　然后，大汉便再次抄起了两人花里胡哨的冷冻仓，将冷冻仓放入办公室左侧的一个传送带上，按下按钮后，装着荣贵身体的冷冻仓便被传送到对面的密闭房间了，甚至还被精准的传送到了手术台上。
　　而阿纳洛的身影也消失了，小梅点头同意的瞬间，他站起来去了房间里的另一个小房间，就在冷冻仓被放到手术台上没多久，他也出现在了那个房间内，和之前不同的是，此时此刻的他穿上了全套无菌操作服，除此之外，胳膊上还多了一对机械护甲。
　　“那是机械辅臂，可以增强医生的耐久度与精准性。”有时候，荣贵真怀疑小梅在自己身上装了什么设备，可以让他看到自己正在看到的东西，要不然，怎么他刚刚好奇的看向阿纳洛的手臂，小梅就知道他在想什么了呢？
　　荣贵点了点头，然后继续看。
　　阿纳洛解开了冷冻仓上的罩子，看到里面冷冻仓的时候，他开口了。
　　“非常古老型号的冷冻仓，我从未见过。”
　　他的声音是通过办公桌上的耳朵传入两人耳中的，阿纳洛应该是在身上佩戴了话筒。
　　“工作原理与现行型号耶法特CZ0982号雷同，不过输入管的颜色与现行颜色刚好相反，请注意不要接错。”小梅平淡的声音随即也响起，屋子里大概也是有话语接收器的，小梅的话声刚落，阿纳洛便在另一个房间内回应了。
　　“收到。”
　　他说着，打开了冷冻仓。
　　弥漫的冷雾消散后，他看到了冷冻仓两个紧紧抱在一起的两个人。
　　“病人……是哪个？两个都是？你们只交了一个人的挂号费。”
　　“穿着红色短裤的是病人，另外一具身体可以忽略他。”小梅冷冷道，仿佛另外一具身体不是他自己的一般。
　　倒是荣贵看不惯他那样子：“别听他的，医生啊！如果一定要搬动另外一具身体的话，请务必轻拿轻放啊！小心再小心啊！”
　　生怕医生真的按照小梅说的做，荣贵瞬间跳了起来大声道，由于不知道这个房间里的话筒到底在哪里，他只能加大音量了。
　　“……收到。”另一个房间的阿纳洛摸了摸耳朵，继续动作了。
　　伸手拧动身体与冷冻仓连接的管子，然后，他将荣贵的身体从里面抱了出来。
　　由于在这段时间里吸收了充足的强力营养液，荣贵的皮肉已经完全膨润开来，肤色莹白，长手长脚，虽然有些瘦，不过已经不再是以前的干尸骷髅状，被人抱起来的画面甚至还能用美感来形容了。
　　如果去掉身上颜色恶俗的红色大裤衩的话。
　　阿纳洛像是将荣贵的身体扔入了水中，因为在他松手的瞬间，荣贵听到了“噗通”的入水声响。
　　他心里正在狐疑，忽然，前方通往另一个房间的玻璃窗忽然变成了屏幕，荣贵看到了自己的背影。
　　按理说，一般人很难认出自己的背影的。
　　正面侧面都好说，毕竟谁不照镜子啊~
　　背景就难了，毕竟就算照镜子，人们也是很难看到自己背影的。
　　什么只看背影就能认出某某某，这个认出某某某的多半不是某某某本人，而是熟悉他的亲朋好友，毕竟，人眼的局限性决定了人们一般对自己的背影很陌生。
　　不过荣贵则不同。
　　他是模特嘛~一开始他还是因为背影好看被挖掘的哩~
　　最初的日子，他还给好多明星做过“背影替”，出现在电视屏幕上的就是他的背影，那时候，他每次看电视都要拼命的找自己的背影，看久了，他对自己的背影可不是一般二般的熟悉，更何况现在他换到机器人的壳子里了，三天两头给自己的原装壳子做保养，他对自己原来印象不深的细枝末节也就更加熟悉了。
　　所以他一眼就认出了屏幕上出现的是自己的背影。
　　被迫每次跟着他一起给身体做按摩，小梅也认出了屏幕中的背影是荣贵。
　　荣贵正背朝屏幕躺在水中。
　　荣贵想：对面房间里看似手术台的地方可能不光是手术台，搞不好那是个池子啊！要不然怎么解释他现在正在水里泡着呢？
　　他正想着，镜头随即拉近，屏幕上荣贵的裸背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被机械牢牢覆盖住的后脑勺。
　　“现在我要取下这个保护罩了。”阿纳洛冷淡的声音再次响起，看着阿纳洛的手忽然以第一视角出现在屏幕中，荣贵这才意识到他们现在看到的应该是阿纳洛看到的景象。
　　摄像头正是阿纳洛佩戴的眼镜，阿纳洛正在将自己看到的景象共享给他们。
　　说完，阿纳洛的手指便开始动作了。
　　先是使用专门的工具将保护罩的外层全部涂拭了一遍，阿纳洛随即拿出工具开始拆卸荣贵后脑的罩子了。
　　那是小梅都没敢碰触过的位置——
　　反射性的吞了一口并不存在的口水，荣贵紧张兮兮的看到一颗又一颗隐形螺丝被阿纳洛拧下来放在一边，每拧掉三颗，阿纳洛便空出双手调试一下罩子的闭合度，钉子太多了，他只有使用这种方法探测大概还有多少颗钉子尚未被拧出。
　　心里记着数，数到阿纳洛取出第897颗螺丝钉的时候，阿纳洛再次伸出手去检查罩子的闭合度，这一回，罩子一松，所有的螺丝钉已经全部被取出，罩子已经完全松动了。
　　使着柔劲儿，阿纳洛轻轻将罩子移开了——


第138章 阿纳洛
　　随着金属罩被移开，荣贵的大脑随即出现在三人面前。
　　灰色的脑，表层部分甚至微微发黑。
　　一种破败的颜色。
　　而这还不是让人最震撼的一幕，最让人震撼的一幕是，出现在屏幕正中心的是一个真正的脑洞。
　　面积不大，然而在那枚破败的脑上，当真存在着一个黑洞！
　　荣贵愣住了。
　　比起第一次打开冷冻仓、看到干尸一样的自己时还要震撼，荣贵想到过移开金属罩后自己的脑袋搞不好是个秃瓢，搞不好还有疤痕什么的，然而他万万没想到，下面居然是裸脑，而裸脑上甚至还被开了个洞！
　　“S29、C30区域的脑域有被取出的痕迹。”密室内，阿纳洛冷漠的声音再次透过传音器传入了荣贵耳中。
　　“初步判定为……是系统性、计划性的取出。”阿纳洛继续道。
　　“是的，被取出的部分被保存在另外的地方。”和阿纳洛的冷漠如出一辙的，是小梅的声音。
　　荣贵当时就惊讶的看小小梅了。
　　蓝色的大眼睛看向他，小梅指了指自己的大脑，几乎是立即的、荣贵懂了小梅暗示的含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