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怖 下(97)
“……”柯寻心说东子萝卜这两个坑爹的货,这回可是把老子给坑了。
——当然,这个小插曲“似乎”也没有影响到入画者小分队的行程,众人吃过早饭,与赶过来的吴悠坐在一起,对后续的任务重新做了安排。
吴悠是本地人,负责请太姥姥帮忙打听有没有会看骨相的人。
其余人离开C市,分别前往距自己所居城市最近的美术馆所在市,待拿到牧怿然通过自己的人脉开具的介绍信后,就分别去档案局调阅档案。
同牧怿然一起回到Z市家中后,柯寻三天没出门,当这天扶着腰软塌塌地从床上哆嗦下来的时候,牧怿然已经出门一趟从外面回来了。
“截止到今天,已经证实有三家美术馆的前身经营过与画相关的营生,”牧怿然脱去外衣,边说边淡淡看了眼伛偻着身子在面前蹒跚移动的自家狗子,“我想后面已经不用再查了,十有八九,所有的美术馆都是一样,这也进一步证明了,这些美术馆的选址都与入画事件本身有着密切的关联。”
“你说这会不会跟风水有关系?”柯寻有气无力地窝进沙发里,接过牧怿然递到手上的热茶喝了几口,“要不咱们找个会给人看阴阳宅风水的人帮着看看?”
牧怿然坐到他身旁,垂眸沉思片刻,道:“我们不确定这么做会不会把无辜的人牵扯进这件事情里来,又会不会让我们触犯了画的规则而遭到反噬,就算我们不对其人透露任何关于画的事,也无法保证当他从风水堪舆角度窥得玄机后,会不会因此产生连锁反应。”
“那怎么办,”柯寻继续有气无力,“我屁股疼,现在拒绝思考。”
牧怿然拿过平板电脑上的所有美术馆的坐标图,凝神沉思了良久,道:“我有个想法。”
“我们现在已经确认,至少有三四家美术馆的所在地,在近百年前都曾有过经营与画相关的行当在此建址,”牧怿然道,“由此可以推知,其他美术馆的所在地,在近百年前的同一时段,应该与这几家一样,都有与画相关的营生存在。
“从这样的巧合又可以推知,近百年前,极有可能有一批和我们一样的人,被某种力量控制和逼迫着,辗转于这些地点,不停地入画出画。
“那么现在问题是,这批人究竟有没有成功从入画事件中彻底脱身,这一点已经无从查证,咱们不必再费心去考虑了。
“而第二个问题是,入画事件自这批人之后,是否仍在一直持续,还是中途有一段时间的空白期?我们与这批人之间,隔了几批人?
“如果这件事一直在持续,那么在我们之前的几个月,应该还会有一批人曾进入过这几家美术馆,这么一来,我们就需要拿到所有美术馆半年甚至一年之前的所有监控,对比这段时间内所有进出美术馆的人,看看是否有着同几张面孔。
“而如果在百年前那批人与我们之间再没有别的人涉及到入画事件,我们就要考虑这期间这件事为什么会暂停?是怎么做到的?是谁做到的?找到了方法,或许就能把我们从这个事件中拯救出来。
“但我们还需要考虑到另外一种可能,那就是,入画事件无法阻止,只有当一批人全部彻底死掉之后,这件事才会暂时中止——这应该是最坏的一种可能了,但我想也未必完全没有出路,这就涉及到了另外一个最关键的问题:
“入画事件,究竟是怎么产生的。
“万事万物都有起源,入画事件不可能凭空生出,它必定有一个源头,也许我们找到这个源头,就能找到破解它的方法。”
第302章 Restart-27┃骨相的花纹。
“至于这个源头要怎么找,我想,可能还需要从近百年前继续往上追溯。我不认为这件事就是从近百年前才开始的,从我们打听到的这几家美术馆的前身可知,基本都是一些私人经营的书斋画铺,这些人相隔千里,彼此不大可能有所关联,也就不存在一起设置了这样大的一个局的可能性。
“所以我认为,那一批人也是被动入画的,建造那几家书斋画铺的人很可能也是受到了冥冥中那股力量的影响,才把铺面建在那样的位置,可见,是先有了那股力量和它‘指定’的地点,才有了后来的书斋画铺。
“因此我们有理由怀疑,在更早之前,这股力量是否就已经存在?在更早之前,是否还有第三批人,也曾以不同的形式进入过画中?
“只有一直追溯到源头,才有可能找到破解的方法。”
柯寻认真地听牧怿然说完,道:“但是越往上恐怕越不好查,这得追溯到哪个年代才是个头?何况每次入画也不过十三个人,这种小数量的集体死亡,很难引发更多的注意并记载于册,咱们恐怕想查都没处查去。”
“这的确是最难解决的一个问题,”牧怿然道,“暂时先放一放,眼下我们需要做的,一是检查所有美术馆的监控录像,二是等吴悠那边的消息,也许我们能从骨相的花纹上发现一些线索。”
柯寻点头,牧怿然将刚才的想法转述到进画论群中,并请朱浩文将其他美术馆的监控也弄到手。
接下来的日子,所有的进画论群员都开始没日没夜地忙碌起来,每个人都淹没在庞大的监控视频数据中,辛苦地寻找着能给大家带来一线希望的,那些相似的脸。
就这样过了两三天,吴悠那边终于传来了一个稍稍令人振奋的消息——太姥姥的一个“道友”晚辈,会给人看骨相。
于是所有的进画论成员再次前往C市集结,并在太姥姥家等到了那位能给人看骨相的大师。
太姥姥没想到生有那种诡异且不祥骨相的竟然有这么多人,着实受了些惊吓,不停地在嘴里念念有词,似乎是在祈祷,又似乎是在……为这些可怜人提前超度。
看骨相的大师四十上下的年纪,脸上倒真有几分明悉世事的淡泊透彻,然而当乍一看到这十个人在面前站成一排,也被惊得不浅,甚至向后连退了三四步才勉强立稳。
“这——”骨相大师一时不知该说什么,目光惊疑不定地在众人身上来回梭巡。
牧怿然率先开口了,沉着声,缓慢且清晰地把声音送进骨相大师的耳里:“您先不必说话,听完我所言,再决定要不要开这个口。
“我们无法对您说明与身上骨相任何有关联的事。
“我们不能确定一旦您帮我们解析骨相,是否会受到牵连。
“如果您认为无法替我们解析骨相,请尽快离开,一个字也不必说,更不要对任何人提起此事。
“如果以您的认知能够解析骨相,但却不能告知我们,请点头示意。
“如果您能够解析骨相,只是无法言传,并认为不会受到反噬或连累,请尽量想办法暗示我们。
“最后,如果可以,希望尽可能地把我们的骨相画下来。”
骨相大师神色复杂地看了牧怿然很久,最终一言不发地拿过事先备好的纸笔,逐一对照着众人的骨相,边思索边描画起来。
这是一个漫长且煎熬的过程,众人就这么静静立着,谁也没有说话。
直到外面天色擦黑,骨相大师终于完成了十幅骨相描画,众人才刚轻舒了口气,却见大师忽然将这十幅画一把揉了,扔进了太姥姥用来烧纸拜神的铜盆里,转瞬付之一炬。
大师没有留下只言片语,匆匆离了太姥姥的家,剩了众人在屋中面面相觑。
这其中却不包括柯寻和牧怿然。
却见柯寻长腿一抬迈上桌去,从顶上正对着的吊灯上取下了一支手机。
“什么情况?”卫东代表大家表示惊讶。
“怿然事先考虑到了所有的情况,”柯寻一边用抹布擦掉桌上的脚印一边和众人道,“伙计们,记得吗,我们的手机几乎在所有的画里都是一个BUG般的存在,既然我们已知的上一次的入画事件发生在近百年前,并且很可能事件的源头年代仍要更往前,我和怿然推测,幕后的那股力量即便能够控制手机的某些功能,也无法全部掌握这个超出它所在的时代很多年的科技产品,所以,也许用这个东西,我们可以在一定程度上逃出它的‘监控’。”
众人恍然大悟,然而邵陵却更加谨慎一些,道:“你能确保这一点么?别忘了,画的力量即便在现实世界也可以掌控我们的部分行为,就譬如只要我们将入画事件说给外人听,就会遭到反噬,这说明它还是可以监控到我们的。”
“我认为这种监控是限定型的,”牧怿然接口道,“虽然不知道其中的运作原理,但如果画的幕后力量致力于让我们以最危险的状态去九死一生,就不会容忍我们一直以来在V信群里的探索和商讨,以及最近我们所展开的一切调查行为。
“如果它真的想要、或是能够阻止我们,我们早就该遭到反噬了。
“由此可以推测,‘画’所能做到的,仅仅是以某种方式监控我们的对外传播行为,打个比方,就类似某文学网站会把一些禁忌词汇做屏蔽处理,一但文章中出现该词,就会被显示为‘□□’,我想我们被画限制言行的原理大体也是一样的。
“而这一次,我们既没有直接向骨相大师透露禁忌内容,骨相大师也没有根据我们的暗示而对我们做出直接的反馈,我们在中间通过手机中转了一下,我想应该不会连累到他或者我们自己。
“这世上能人很多,画的幕后力量又如何保证,我们在路上擦肩而过的某人不会是骨相大师这样的能力者?如果该能力者见到我们的骨相后回家画下来,并因此而遭到画的幕后力量的杀害的话,那么我觉得画的能力应该远比现在表现出的更强大,不至于这么费力地筛选入画者。
“再兼之手机的特殊性,我倾向于这么做不在‘违规操作’的范围内,不会受到来自画的惩罚。当然,如果诸位认为会危及自身,也可以提出来,我们再想别的办法。”
话落时众人皆摇头,邵陵垂眸想了一阵,最终还是颔首同意了:“那就这样吧,终归……我们不管是在画里还是画外,都需要冒死一搏。”
太姥姥早在骨相大师来时就被请去了别的房间,此刻屋内只剩下所有的入画者,因而也不必再避讳,所有人都围到了柯寻的身边,一齐盯向他手中的手机。
柯寻调出刚才拍到的视频,见画面还算清晰,而且骨相大师在绘图时也刻意让身体后挫,留出了整面的画纸。
可以说这位骨相大师不愧是久历世事见多识广的老江湖,分外地细心敏锐,在进屋之后就已经观察过了周边的环境,显然头顶上的手机也没有被他忽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