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界绯闻报告(3)
谢长明三步并作两步追上去,睁大眼睛凑到他身前,焦急地指着自己的喉咙。
足足磨得这个话痨就差跪地求饶了,计荀这才一笑,也没见他怎么动,谢长明只觉唇上一松,飞快道:“师兄!下回能不能不玩禁言术了?你可知不能说话多难受吗?”
“这湖中之鱼也不能说话,你说它难受么?”
两人穿过夜色中的长廊,计荀的声音低沉悦耳:“不若,你也试试?”
谢长明心知他说得出,做得到,此刻应是在不满方才他在天道幻境外喧哗,吓得连连摆手,再也不敢讨价还价。
计荀脚下步子不停,唇边带着慵懒笑意:“找我何事?”
谢长明好似才想起来,连忙道:“天剑峰回信,他们今日也有弟子惨死,死状与其余各派不幸身死的弟子一模一样,只是这人不是独处时突然暴毙,而是恰好与人发生争执,受了一击,而后才断气的。师兄,你说这魔物是如何挑选下手之人的?我怎么一点儿也看不出他们之间有何相同之处?”
计荀沉吟:“倒是有一点相同之处。”
谢长明来了兴趣,追问道:“是什么?”
计荀瞥他一眼,却笑而不答,只是道:“此事尚需佐证,待我有了眉目,再同你说。”顿了顿,他又问道,“我让你做的事安排得如何?”
“我做事,你只管放心!”谢长明笑了笑,“阵法已按你所说,在四象镜一一布下。只是这回比赛的彩头也未必太大了吧?师兄竟连《衍天道》也舍得拿出来了?”
各大仙派皆有法器,无一不是运用心法和术法内外结合,进而凝炼出强大灵力。
唯独无极道的功法取自天地万物,一叶一水滴,一风一浮尘,皆是元素,取之不尽,用之不竭,是为无极道!
可这功法厉害,却对修炼之人的根骨有极高的要求。
数千年之前,无极道人才济济,风光无限,如今门下弟子却一代不如一代,正是青黄不接之时,只能依靠古籍和声望勉强维持仙派至尊的地位。
夜风袭人,计荀负手而立,远眺围绕在一片水域之中的琉璃宫,黑眸之中风云涌动:“无极道建派已逾千年,不能毁于我手。以如今之境况,我们还有选择的余地么?”
……
白清岚回去,将沈旗狠狠斥责了一顿。
他斥沈旗行事莽撞,此事虽是二峰之人不对在先,但他明知不敌,却去挑衅出头,对同门动手,更是违反了天剑峰的门规。
沈旗耷拉着头,乖乖听训。
“平日叫你练功,三天打鱼两天晒网,不求上进!今日差点连命也交代出去了,如何?这便是你懈怠之过!若非你师兄暗中用灵蝶传讯于我,后果不堪设想!”白清岚在外护犊,在内却恨不得将这浑小子吊起来鞭打,“去!给我待静室好好反省!”
沈旗一听要去静室,“啊”了一声,神色更是萎靡不振。
一直沉默在旁的云霜上前一步,抬眸看向白清岚,恭敬地低声道:“师尊,师弟伤势极重,我虽给他服用过紫金丹,但仍需静养。此事多多少少因我而起,弟子愿替师弟受罚。”
那紫金丹极为难得,生肉接骨,不过瞬息,还是云霜弱冠之年,白清岚赠予他的。云霜手头上也不过才三颗。
沈旗如今脸色红润,哪里还有“伤势极重”的样子了?
白清岚正在气头上,听罢,脸色黑沉:“你若执意护他,亦可,双倍惩罚!”
怒气冲冲,拂袖而去。
“多谢师尊。”
云霜扬声说完,明知白清岚看不到,却依旧对着他的背影恭恭敬敬行了一礼。
他自小便是如此,人前人后,皆是一个模样。
从前为了打好基本功,在烈日底下稳住一个动作,熬晒也好,负伤也好,旁人或许会因为辛苦而偷懒,他却一直都是认认真真,一丝不苟。
沈旗会说他古板,不知变通,心中却一直对他很是敬佩。
如今换成了领罚也是一样,不管有没有人监督,他都会允诺执行。
云霜神色平静,嘱咐沈旗早些回去歇息,便欲迈步而出。沈旗心中愧疚,拽住他的袖子,不让走,直说自己去便可。
云霜安抚地拍了拍他的肩膀,神色虽是一贯的清冷,目光却十分温和:“回去罢。”
抽回衣袖,他不容置喙地转身离开,往静室而去。
此时静室之中,一片黑沉,唯有从窗棂泄入的一片淡淡冷光无声流转。
空旷白地,中间摆放着一个书案,一个蒲团,再无他物。而白墙之上,书写着一个大大的“静”字。在这冷夜,略显孤清。
云霜推门走进去,放下佩剑,先走了一圈,将屋内几支烛火一一点亮。
目光落在“静”字上,他凝气于掌,打在墙面。
一道灵光自他掌心通向“静”字,再反射至书案所在之地,呈一个圆形快速扩散开来,地上阵法咔咔启动,金光闪烁,一道道“卍”字从阵壁升腾而起,将云霜围在当中。
他神色不变,掀开衣衫下摆,跪坐于蒲团,执笔开始抄写心经。
这个“静心阵”除了将人困在当中,还有一个让人觉得难熬之处,便是它会要求在里头的人始终保持专注度和静心,若是做不到,即便你跪坐的是松软的蒲团,却还是会产生一种时刻跪坐在钢针之上的错觉,叫人疼痛难忍。
沈旗会脸色大变并非没有道理,以他坐不住的性子,在这里只会觉得苦不堪言。
云霜挺直身板,一笔一划地写,如此熬过一夜。
沈旗也不好受,辗转反侧了一晚上,第二日早早就过来看他,见他除了脸色疲惫了些,并没有什么其他反应,心中大大松了口气。
直到了日落夕山,阵法才消失不见。
沈旗等得焦躁不堪,期间又不能跟他说话,这会儿连忙揉着眼睛扑上去,一叠声地问:“挽风师兄,你没事吧?”
云霜微微蹙眉,脚跪得发麻,一时还有些站不起来。
云霜摇了摇头,被扶着坐到一旁,目光转向他:“师尊如何了?可还气着?”
“一大早就被执峰长老请去二峰议事了,至今未归。”沈旗随口答了一句,又继续关心他的腿还麻不麻,能不能走之类的事了。
两人在静室之中闲话,静待云霜身体麻痹之感缓过来。
沈旗心中一直念着昨日周渊和乔天峻口中谈及的天剑峰首徒裴不止,这会儿无聊,忍不住好奇地问道:“挽风师兄,你可曾见过裴不止,裴师兄?”
云霜低垂的睫羽微微一颤,“嗯”了一声,低声道:“何以问起他?”
“师尊从不许我们提及他,但我却从二峰那边听了好些不雅之言。”沈旗用手指头挠了挠脸,“那个计荀是什么人?裴师兄当年莫非真的……”
云霜薄唇微抿,听到“计荀”两个字的时候,眉目间露出些许厌恶之色。
“既是师尊不愿提及之人,你也别问了。”
鲜少见他如此情绪外露,沈旗睁大眼睛,小心翼翼:“挽风师兄,我可是惹你不高兴了?”
云霜正要答他,忽听外头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师兄,出事了!”
作者有话要说:
计荀:还没见面就被讨厌了,怎么办,在线等,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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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章明晚见~
第4章 第四章
白清岚脸色铁青。
严铁森今日一早请他过来,先是以他闭关多时为由,谈及了一番近日派内事务。天剑峰乃修仙大派,派内事务冗杂,这倒是没什么可说的。可是,到了晌午,却忽然听闻偏殿来了周渊家人,来此是来接他尸身回去的。
这个周渊是家中长子,生母早逝,因打小身子不好,才被送到天剑峰学艺。
他突遭不幸,周家派人来将他接回去安葬,本无可厚非,但这件事昨日才发生,今日他们就能登门了?还是以一介凡人之躯,攀爬天剑峰望云登顶的天阶石梯?
绝无可能!必是二峰之人连夜下山将人接来,要在他面前闹一出好戏。
来的人是周渊生父和继母。
此时周渊尸身已放入棺椁,他的生父木讷,全程没有说话,倒是他的继母前一刻神色还是漠然,下一刻入了偏殿,便扑到近前,呼天抢地地哭起来。
白清岚闻讯前去,就被这妇人逮住,撒泼吵闹,定要他将云霜交出来给个说法。
白清岚跟她解释,此事跟云霜无关,他是被魔物所害,手腕残留的魔气便是证据。
这妇人不听,索性坐到了地上,大声哭喊,以她肉体凡胎之身根本就看不到什么魔气,分明是白清岚在诓她。周渊身上最重的伤在胸口,这伤有乔天峻为证,就是他的好徒弟云霜下的狠手。今日不给个让她满意的说法,她就去闹,让所有人知道天剑峰派大欺人,袒护罪魁凶手云霜,叫周渊死不瞑目。
解释无用,安抚亦无用,光脚不怕穿鞋的,他们二人就赖着他耗。
白清岚进退维谷,又不能真对凡人下手,脸色越来越难看。
严铁森在旁看足了戏,这才邀他单独说话:“师兄,这妇人实不讲理,但死者为大,当中悲愤我们自当体谅。可若是由着她闹下去,旁人不知真假,天剑峰以及师侄的名声也就坏了。向之与渊儿交好,与这妇人也有两面之缘,倒是能帮着从中调和。”
话头说到这儿,他看向白清岚,少有的展现了一丝笑意。
白清岚蹙眉,不耐道:“有何条件?”
严铁森吊三角的眼睛微微一掀,缓声道:“双剑对阵,向之表现不俗,我认为,可再向无极道举荐,让他一同前往无极道。”
白清岚冷冷道:“各派只挑选两人前去,双剑对阵之后,早已依照胜负定下人选。我如何能再向无极道举荐?”
“旁人或许不行,”严铁森目光笃定,“但只要师兄肯去信言明,计令仪必会听从。”
……
暮色四合,天边最后一抹霞光隐没在山线之后。
白清岚脸带疲惫,郁郁而返,云霜站在门外等候他多时,此刻连忙迎上去:“师尊。”
“无事,不必担心。”
白清岚在他面前收了不悦,神色平和下来,跟他简单提了下今日发生的事,最后道:“无极道之行,二峰那边,会让陆向之和林风和一同前去。你此行尽力便可,不必管他们。”
云霜何等聪慧,即便白清岚所提寥寥,但依旧猜测到了,师尊的让步定是跟周渊之死,跟自己,脱不开干系。
云霜心情复杂,看着白清岚欲言又止。
白清岚看他一眼:“此事和你无关,不要多想。”
回到房间坐下,白清岚又嘱咐了一番去无极道需要注意的事情,再挥手让他退下。
云霜行了弟子礼,正要转身走出去,白清岚忽道:“慢着,此物给你。”
云霜回头,一个白玉小瓶从空中扔了过来,他下意识探手接住。
再抬眸,白清岚已闭目打坐。
烛光将他的身影晕出一片暖光,也像照进了云霜的心底。
他拽紧手中的白玉小瓶,低声道了句:“多谢师尊,弟子告退。”放轻脚步,转身出了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