跑来的时候好似一阵不管不顾的风,风吹到人前,反而冷然下来。
里头没人应答。
叶宁偏头看向医院走廊上悬着的电子时钟。
7点48,说早不早,说晚也不晚的时间。
叶宁全凭意识裹挟,等敲完门,才后知后觉回神,陆司淮也许还没醒。
他有些无措地收回手,想拿手机看个消息,才发觉没带在身上。
叶宁静静站着,好几秒后,手重新搭在门柄上。
在他即将压下的一瞬间——
“谁。”一道声音透过门传来。
叶宁手倏地松了,他收回手,停顿片刻,张口正要说话,门忽然被人从里头推开。
明明是同样布局的病房,光景却截然不同。
隔壁窗前只拢着一层白纱,天光透过,满屋亮堂,陆司淮窗前却覆着一层厚重的遮光帘。
屋里很暗,陆司淮只开了一盏昏黄的灯。
木门被推开的瞬间,走廊澄亮的光线照落进去。
宛如天光乍破。
叶宁就站在那道光里。
陆司淮怔了一下:“怎么过来了?”
叶宁与他对视片刻,从门口迈步走进来,反手带上门。
又是“砰”的一声,关门声像是落在两人心口。
叶宁脊背贴着门,微仰起头,定定看了陆司淮一眼,垂下眼。
直到这时,他才发现自己来得的确过于匆忙,匆忙到甚至没找好一个理由。
“就…突然想过来。”
没头没尾的一句话,叶宁自己都觉得奇怪。
他停顿片刻,像是要解释自己的行为。
“…我做了一个梦。”
“噩梦?”陆司淮垂眼看他。
叶宁摇头:“醒来就不记得了,但应该不是噩梦。”
“梦到我了?”陆司淮走近一步。
叶宁下意识想说没有,可张嘴的瞬间,又没说出什么。
“陆司淮。”叶宁轻喊了一声他的名字。
陆司淮:“嗯。”
叶宁说不清那梦的始末,也说不清自己被什么驱动着,跑来这里,他思索许久,最终选择诚实开口。
“我记不得做了什么梦了。”
“醒来后,好像特别想见你,我就来了。”
“…也没想做什么,就想……”
叶宁说的是实话,可或许是因为这理由听来的确没什么底气,他声音又轻,听起来竟有些莫名的心虚。
陆司淮没有给出任何回应。
房间安静得磨人。
下一秒,陆司淮的声音终于响起。
“就想见见我。”陆司淮声音很淡。
叶宁终于得到回应,像个被老师肯定的学生:“嗯。”
“抬头。”陆司淮忽然说。
叶宁下意识抬起头,眼前一道阴影覆盖着压下来,又在最后一秒堪堪停住。
“能亲么。”
微凉的薄荷气息萦绕在两人周身,还掺着一点浅薄的草木药气,不难闻,很淡。
“什么?”叶宁思绪好像被那微凉的气息裹住了,交交错错,起伏不定。
他愣在原地,像是完全没料到“抬头”下一句为什么是“能亲么”。
“…什么?”叶宁没意识到自己又重复了一遍。
耐心的猎手也跟着重复。
“能亲么。”
“昨天不能,今天能么。”
“现在,能么。”
叶宁思绪混沌,呼吸发烫。
他张了张口,还没来得及说出一个字,先听到了陆司淮的声音。
“能。”他说。
再下一秒,陆司淮低下头——
低头那一下带着强烈的侵略气息,可陆司淮的吻却是温柔的。
唇梢相触的瞬间,叶宁脊骨好似攀上密密麻麻的细小电流,他浑身都是烫的,手指本能地蜷勾起,他抬起手,下意识就要去抓陆司淮的衣角,却又在触碰的瞬间,想起陆司淮身上的伤,身体记忆比意识更快,立刻蜷缩回来。
“啪。”
下一秒,手腕忽然被一道滚烫的体温擒住。
陆司淮带着叶宁蜷缩的手,朝着他身前的方位一牵。
“抓好。”陆司淮的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
叶宁怕扯着陆司淮伤口,手指始终勾蜷着,直到——
“21楼12床早上发烧到39.1度,我给开了一颗栓,过一个小时再去量一下。”
“好的。”
“还有……”
门外忽然传来说话声,叶宁心跳猛地漏掉半拍,他浑身一抖,等再意识过来,手指已经攥住陆司淮腰侧的衣角。
这一攥,两人身体几乎贴着。
太近了。
近到叶宁有些想躲,可陆司淮像是知道他要做什么,伸出手扶住叶宁后腰,将人往他身前轻轻一带。
叶宁闷哼一声,微仰起脖颈想往后退。
“要碰到伤口了。”陆司淮说。
叶宁听到这话,一下不敢动了,紧绷的肩线骤然软下来。
可门外的人声和脚步声时不时响动着,那种下一秒就会来人的紧张感让叶宁都快忘记怎么呼吸了。
“陆、陆司淮。”叶宁从唇缝间挤出几个字。
“有人。”
“可、可以了。”
陆司淮微微往后一退,盯着眼前的人凝神看了几秒,视线一点一点下移,描摹似的掠过他的眉眼、鼻尖,最后定在唇角,他抬手,用指腹擦捻去他唇角的水色,收手。
叶宁宛如被重新卷进海里的濒死的鱼,终于得到喘息的余地。
可还不等他这口气喘完,“咔哒”一声。
房门反锁的声音宛如一道细小的雷声。
叶宁心口跟着一颤,几乎是意识到什么似的,再度仰起脸,看着身前某个人。
“进不来。”
说完,陆司淮重新低下头。
……
八点半,秦乐舟打着哈欠从自己房里走出来,推开叶宁病房的门。
没人?
秦乐舟转身朝着浴室走过去,敲了敲门,无人应答,推开,浴室里头也是空的。
秦乐舟:“?”
秦乐舟一转头,在床头柜上看到叶宁的手机,他拿上手机,刚走出门,就看到叶宁从走廊另一头的方向走过来。
秦乐舟懵了下,他扭头朝着反方向,也就是他哥病房的方向看了一眼。
“你去哪儿了?”秦乐舟问。
秦乐舟还以为叶宁去他哥屋里了。
“天台。”叶宁说。
“一大早去天台干什么?”秦乐舟不解。
叶宁:“…出太阳了,屋里闷,去天台走了走。”
秦乐舟:“哦。”
叶宁逆着光走过来,视野有点朦胧,秦乐舟当时还没注意,等人走到跟前,他愣了下:“怎么突然戴上口罩了?”
叶宁脚步一顿,他低着头,没与秦乐舟对视,抬手将口罩扣得更紧。
他声音闷在那层无纺布里,随后说:“天台有风。”
秦乐舟:“天台当然有风,你不是说屋里闷才去的吗,戴口罩不是更闷?”
“走廊上有暖气,摘了吧,你看你耳朵都闷红了。”
叶宁:“………”
叶宁敷衍应了两声,快步走进浴室,捧着冷水重新洗漱完,又在里头静静坐了十几分钟,才重新走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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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成业的飞机十一点落地建京,陆司淮原本打算让叶宁睡到十点,安心吃个饭,再让秦乐舟和姚博文送他回公馆,可九点刚过,叶宁忽然接到别墅阿姨的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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