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像顶乌龟壳一样顶着屋子朝前跑。这样做的是想尽量避免和雪直接接触。只不过在行走的过程中,脚边依旧有雪顺着缝隙往内灌,两人的行走也越来越艰难。
编号4078感觉身体温度在急遽下降,他整个人都快冻成冰雕了。他回头看了眼和尚,和尚也没好到哪里,光头上都结了一层厚厚的冰霜。
忽然,一阵狂风刮来,编号4078打了个趔趄,铁皮屋直接被吹散架,四面墙壁像风筝一样被吹上天。编号4078与和尚都重重摔倒在地,洋洋洒洒的雪花从黑夜飘落到他们脸颊、衣领、身上。
编号4078摸了摸头发,拽下半截泛白的肠子,恶臭味涌来,他整张脸顿时皱成一团。
“哕!这什么鬼玩意儿!”他猛一甩手,肠子直接甩到了和尚头上。和尚迅速将它摘下扔到地面。然而他刚收回手,掌心的佛珠竟然霎时裂开小缝,冰裂声也在同一时刻响起。
编号4078愣在原地,震惊地瞪大了眼睛。因为在他眼前,和尚背后忽然冒出了三道瘦长的白影。
这白影像是魂魄,它们出现之后,周遭的风雪就朝它们迅速聚集,使它们变得越来越狭长,越来越高大,好似路灯下被光拉长的人影。
编号4078看见这诡异真容,忍不住惊呼:“这是雪怪?”
这诡异看起来就像传说中的雪怪,在暴风雪中现身的那种,只不过这雪怪和雪都比传说还诡异。尤其是现在的雪,黑夜降落的雪一点都不晶莹剔透,也不干净无暇,空有一副纯白外表,实则恶臭无比。
和尚嘴里一边念经,一边用力抛出手中的佛珠,佛珠落地发出霹雳震响,刚刚凝聚成型的雪怪眨眼就被震成漫天雪花,编号4078也冷不防中招,被震得头昏眼花、摔倒在地。
这一震让他脑子更恶心了。“秃子,你就不能看着点吗?”编号4078爬起来怒骂道。
和尚瞟了他一眼,捡起佛珠二话不说就朝前狂奔。编号4078直接被他甩在身后。
见此情形,编号4078就知道他是要拿自己当诱饵,一边破口大骂,一边跟在他身后狂追。
和尚刚才的雷霆手段只震慑住了诡异一时,诡异被激怒,来势更加凶猛。二人在雪地上拼命逃跑,可是四周的雾气越变越浓,编号4078也觉得天空越来越黑。
整个世界似乎都上下分层,上面是黑,下面是白,诡异的雪花还在不断往下落,仿佛他们正置身于深海。
编号4078眯起眼睛看着天空,虽然天空是纯粹的黑色,但他却在其中看见了一些模糊的更深一层的影子,就像是叠加上去的图层,有又像是某些东西在黑夜溶解了。
“这到底是什么东西?”雪还在不停朝下,编号4078对这些诡异的雪避之不及,和尚的声音从前面传了过来,“上面的是人。”
“人?”编号4078不解。
“阿弥陀佛。那些被诡异杀死的人都变成了白色的云彩,就是从这些尸云里面,才降下了这种可怕的白雪。”和尚补充说。
编号4078忍俊不禁地咧开嘴:“这就是你们说的死后上西天吧……”
和尚面露阴沉,可是来不及收拾他,现在两人只顾得上逃命。二人又跑出一段距离,但身后的幽灵很快就追了上来,白色触手一样的血肉绳索伸了出来,眨眼就套住两人,将他们猛然拽向空中。
身体迅速上升,下面的景物迅速变小。编号4078扎眼就被吊到了几百米之上的高空。
在他周围还有许多刚死不久的人类尸体,但这些尸体全身是巨人观,就像在水里被泡发一样膨胀得巨大。每一具尸体的肚子都大敞,器官碎片就像棉絮一样簌簌飘落,肠子绳索也好似云梯一样摇曳下坠。
正是这样的肠子,将两人从地面吊到了空中。
喉咙被一圈又一圈肠子捆住,编号4078只觉呼吸困难,空气稀薄,自己被吊在窒息的深渊边缘来回摇荡。
他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圆球,使出全身力气朝前扔去。圆球在空中爆炸,四面八方骤然响起震耳欲聋的尖啸,编号4078脖子一松,身体便直直朝下坠去。
完了,要摔死了!情急之下,在快要靠近地面的时候,编号4078又扔下一枚炸弹,整个人又瞬间横飞出去,直接被炸进一栋房子里。
他从窗户里被炸飞进去,倒在一地碎砖碎石上。等他挣扎着爬起来,整个人已经变成血人。
“真是大出血啊!”编号4078龇牙咧嘴,全身都是锥心疼痛。环顾四周,他发现自己被炸到了食堂杂物间。
现在杂物间窗户破了,雪不停灌入,这里也不是久留之地,他得立刻找地方躲起来才行。
回忆起在高空看见的尸云群落,编号4078便毛骨悚然,浑身一阵阴冷。
他在废土闯荡这么多年,还从来没见过那么可怕的场景。
被吊起来的一瞬间,他感觉自己仿佛是深海礼的一条小鱼,吊起他的是致命的鱼钩,是恐惧的渔网,如果他挣扎不了,那么他出水的一刹那,他就会被烹调送上诡异的餐桌。
就像人捕捞海鱼一样,现在他们人类也变成被诡异捕捞的海鱼了。
编号4078抬头望着窗外,漆黑寒夜,只有雪慢慢扩散开。他能嗅到某种味道,是死亡和恐惧。
这座岛要完蛋了。而他必须要在岛覆灭之前逃出去。
在逃离之前,他要先得到沈令安开采出的莫伽尔晶体。编号4078拖着一瘸一拐的身体,转身就朝食堂内部走去。
……
乔医生正躺在椅子上打盹,却被一阵嘈杂声响吵醒。
他坐直身子,打了个哈欠。
在他面前是整面墙壁的玻璃罐,成百上千,每只玻璃罐里都装着一只变异水母。这些水母在玻璃罐中躁动不安,一些个头较大的个体正努力撞击着玻璃,身上的鱼鳞也在幽暗的灯光下晃动,溢出一片片阒黑的剪影。
乔医生揉了揉额头,手指从口袋勾出眼镜给自己戴上,看清水母的反常。“怎么?想出去玩?还是饿了?”
水母群闪闪发着光回应,他淡淡一笑,走到旁边的实验台前便开始调制液态饲料。
一缕触须、半管唾液、一管血液、一管变异灯塔水母,这是关键食材,主要成分则是丰年虾和搅碎的霞水母、巴布亚硝水母、赤月水母、海月水母等其他水母。
将这些东西打碎混合成液体,乔医生将液态饲料倒进喂食管道,随着机器缓缓运作,饲料被均匀输送到每一个玻璃罐中,水母停止撞击,开始进食。它们进食的时候姿态舒展,随波摇曳,非常优美。
“总感觉我变成了奶妈。”乔医生自嘲一笑。他静静看着水母进食,脸上的表情也不知不觉变得柔和。
这些水母由他一手培育,望着它们越长越大,一种莫名的欣慰便油然而生。
水母们像是知道他在想什么,在罐子里一下又一下闪动身体,仿佛在回应他的话。
乔医生凝视着整面墙壁,从很早以前他就观察到,水母的闪动并非无规律,相反,它们是以一种独特的频率在发光,它们在表达自己的想法,在用自己的语言尝试和他对话。
水母们一直在尝试和他交流,用它们身上的鳞片和它们的动作。
它们触须摆动,在接收外界信号的同时也在向外界发出信号。虽然它们没有身体,但它们也发明出了自己的种族语言。每一只水母身上的鳞片分布都不一样,黑色和白色的分布区域也不相同。
当它们开始说话,它们身上会亮出光芒,不同区域的光芒有不同的含义,黑色和白色也象征不同的状态。不仅如此,当数个水母在一起,它们还会互相配合,协调合作,用集体意识对外进行交流。
就比如现在,它们在进食之余,还在不停向乔医生传递信息。
乔医生看向一旁的电脑,通过演算,这种信号便能被他读懂。这是在预警,也是想要逃离。
在死亡威胁下,水母竟想要逃出玻璃罐。乔医生兴味盎然地盯着玻璃罐中的水母,这一代水母的成长,令他越来越感兴趣了。
喂食完水母,乔医生又清理了一批死掉的水母,有三十多只。
他把这些水母分成两部分,一部分直接被搅碎喂给它们的同族,剩下的一些则被他搅拌成奶昔认真保存了起来。毕竟他还要拿这些水母奶昔去跟时林遥换取最关键的“母乳”饲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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