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攻?还是那只鬼族毁到这里了?”
“发生什么事了!?”
“外界到底什么情况!”
一阵慌乱,终于,一位擅长隐蔽气息的修士被推举出来,顶着莫大的压力偷偷向外探出神识察看,仅一眼,他便彻底呆滞了。
发生了什么?
若要让第一城的修士们来回答,他们会说——“变天了!!!”
将时间拨回一刻钟前,“轰隆隆——”
那只手所经之处,空气爆破,狂风如浪,空间被风撑得破碎出千道黑纹,几万丈的高空须臾渡过,鬼族半仙原本类人的手掌急剧变化扩大,指甲化为尖利硬爪,肌肤成为石泥,掌纹仿佛千万江河。
那是手掌吗?那分明是一片天地!
神造堂总部建得宏伟宽阔,所用材料皆是上等,更有重重阵法符文陷阱布置。可以说,整个神造堂总部就是一座钢铁要塞。哪怕到了这种关头,倪若焰这个渡劫境想要进来也只能跟在别人后面、靠着其他渡劫协力合作潜入,但此时此刻,这座屹立数千年的钢铁要塞在风中摇摇欲坠,发出脆弱不堪的嘎吱声。
先是一点接触,“喀嚓喀嚓”,能抵御大乘后期全力一击的材料像是被按下的软泥,蛛网般散开黑黝黝的裂纹,灵水淅沥沥地被挤渗出。
能有一秒还是两秒可用逃跑?
生死危机关头,众人头皮发麻,求生的本能爆发,让他们瞬息挣脱先前难以动弹的僵冷,“飕飕”,破空风声卷过,倪若焰将盟友、他加入邪祟阵营前的考虑、他在突破一方面收到的邪祟恩惠尽数抛之脑后,仿佛雷火一样闪过通道,疯狂向外逃窜。
做了一回叛徒,做第二回叛徒时便再没有了心理负担。
倪若焰速度奇快,但他不够格搏一搏破境半仙,故而在鬼族半仙的视角中,这些蚂蚁似的生灵“逃”还是“不逃”,都是没有区别的。
从高位的视角看,上古战场如同一张纸,上面的所有人则是在纸上移动的黑点,无论黑点跑到哪里,去不了背面的它们都只能在纸面上四处游动,而半仙,一览无余。
这一击下去,小半个上古战场都要覆灭毁掉,这里的人也命里注定要吃下这一击。
“咻”的一声,昭时剑将白狗带来,它下意识地想要逃窜,但秋亦经由先前一遭已经洞悉其门道,左手一把用力掐住其脖颈,灵力注入,白狗吃痛呜咽,本就浑噩,眼□□内灵力调动霎时被打断。
秋亦抿唇,心里只剩赌一赌的果决疯狂,他展开洞天,将手中剑、乾坤袋、以及肩上似乎在沉思的人偶一并收入其间。
谁知人偶一进去就又出来了,默默坐着,先前疲态一点不显,但就是不言语,眼睛温和和地含着笑意。
秋亦吐了一口气,无奈又释然地笑了。
是了,他曾亲自给他进出洞天的权利。
天空中大片碎石块咚咚落下,尘土四飞,鬼族之爪将一切压得阴暗逼仄,距离在场之人不过几尺,宗舞跑了一半,见四周无人,心中不安定,转又回头,方才看了一眼,电流炸过天灵盖,震惊地睁大眼眸——秋亦居然向后、向火光中飞去!
新日未有启动,但它以烈阳恒星为目标,其温度非凡,大乘境修士只要接触会被活活焚烧致死!
秋亦这是送死!
宗舞心急如焚,近乎声嘶力竭:“快逃啊!”
一句话还没喊完,巨掌霍然拍下,气流成风,掌合天地,“轰隆隆——”,一霎那,天翻地覆!
离地一尺,地裂翻出万里,掌心两侧山河掀起巨峰,又有大片大片的土地凹陷坍塌,每一寸动静都藏了千万变幻之意,根本不是寻常修士血煞能够抵御得了的,“嘭”,浮起身躯逃窜的倪若焰脸上残留着恐惧,一瞬化为漫天齑粉!
远方幸存的修士们笼罩在阴影里,下意识地蹲下或伏倒,牙齿打颤,神情恐惧而又愤怒。
宗舞狼狈从废墟中起身,瞳孔紧缩,悚然发现秋亦身影已经不在,唯余新日表面有一点荡开的模糊影子!
当此之时,巨手离地一寸,尘土如一场落下的瓢泼大雨,死去者不可计数,上古战场中,无人有力量与之抗衡,血煞邪祟静默,一群一群对着巨掌下跪,修士闭目等死。
然而下一瞬,它忽然停住。
一种难以用言语描述的灼热感顺着皮肉迸发,仿佛酷烈火毒钻入皮肉筋骨,沿着臂膀一路飞快滚上去,鬼族如山的臂膀瞬息成了一片沸腾火海!
神造堂堂主激动地揪了一片胡子。
道道金光从其指缝间绽开,将皮肉照得透明,金光如束如剑,笔直贯彻天地,冲破飞沙走石,阴霾重云,“轰”地荡开千层云,还复天地万里清明!
第十三城的修士们互相搀扶着走出庇护所,小心绕过下跪的血煞们,遥望远方,被眼泪模糊的视野中,那团光和热像是希望的曙光。
紧接着,一寸一寸,这轮光芒往上攀登,鬼族半仙嘶吼,浑身精血涌动,经脉鼓起,如同道道绵延丘峦,巨掌仿佛角力一般想要将日轮重重压下。
但一头濒死之鬼怎么拦得住太阳的升起?
这天地间的任何事物都不能阻拦一轮崭新的太阳升起!
“喀嚓喀嚓”,从手掌到手臂一路腐朽化为枯枝,那无边强横的威势依然在,但在所有人心头,鬼族半仙的身影不再伟岸,不再可怖。
它像是一棵半枯死的树。
而枯树,永远是压制不了新春到来的!
“砰”!
一声惊响动乾坤,鬼族半仙的手臂化为灰烬,落地竟轰隆化一片连绵黑山!
新日往上攀登,它露出真容,光明的,璀璨的,蕴含无尽力量,巨大得能够占据小半个上古战场,光晕向外散去,扫荡去除一切灰暗。
这是神造堂等待了二十万年的太阳!属于神造堂历代锻器师的荣耀!
无数神造堂的修士仰望新日,不知不觉间竟泪流满面。
一切等待苦熬的意义,终于在此时得到了。
神造堂堂主先是喜极而泣,但看到四周一片狼藉,他忽然像是被抽去了所有力气,身体一软,“砰”地膝盖着地跪下,头低着,嚎啕如小儿,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为了这轮新日,死了多少人!
宗舞僵站在那里,脑海中一片混沌。目睹了一切,他知道新日只能是秋亦启动的,可界核已毁,秋亦到底是怎么做到启动新日的?秋亦还活着吗?他现在人在新日之中吗?
无数的疑问几乎将大脑塞爆,一样也得不到回答。
秋亦此刻确实在新日之内。
谁说界核被毁就没有界力了?
初次见面,虞观说:“你非此界中人,只是由于微末概率坠入此界,魂魄中蕴藏着我所需的界力。”
虞观说:“我聚拢你的魂魄,抽取了其中一部分界力。”
字字句句,仿佛还在耳畔,不敢忘。
秋亦想到这笔往事,竟有些恍惚。
他的一切是为今日准备的吗?
如果是的话,那真是再好不过了。
白狗已经化为虚无,秋亦的身躯亦化为虚无,魂魄之中的界力抽离给新日。
这本该是粉身碎骨的痛,但有人将他护得很好,人偶微笑消散,挥袖带去万般苦痛,替他背了痛,于是秋亦只能感到摆脱束缚后、魂魄自由畅游的无边轻快。
魂魄飘飘,与日同升,向上飞。那些唇齿间的叹息悲痛、可以从眼眶中淌出的泪此时却显现不得。
外界。
一寸一寸,新日高升,哗啦啦,漫天火雨从天落,每一道天火都精准落在血煞邪祟之间,噼里啪啦烧成一片,有的清醒了火灭了,有的却背着罪孽痛苦哀嚎。
一寸一寸,半仙之侧,哗啦啦,锁链声响,白面团冒着生死危险,飞速解开白狗为上古战场套上的锁链,秋亦在为它争取那几分钟的时间,它会尽到它的职责、绝不让他们失望!
鬼族半仙自然能感知到白面团的动作。
它想阻拦,可新日刚刚一击重伤它,现在攻击天道意识对它来说有些吃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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