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只血液还在往下滴的手,手指修长骨节分明,手掌宽大,掌风更是凌厉!
本来就摇摇欲坠,强撑着一口气才到这边的纪恂根本不可能躲开这一击。
也挺好。
纪恂没多怕,他想,反正也没办法活着走出去了。
痛快死在行哥手里,总比被蜥兽大卸八块好。
希望行哥就这样疯到死。
不记得错手杀了他。
纪恂是真以为自己要死了,但那原本能在零点一秒内像掐葡萄一样掐断他喉咙的虎口,落在他脖颈上,却没拧下去。
黏稠的血液,还带着杀死蜥兽时溅上的□□的腥臭味。
纪恂吞咽时都能感觉到他手掌冰凉的温度,一时毛骨悚然。
果然杀死你,和先摸你再杀死你,这可是两种概念。
纪恂抖着染血的睫毛喘着粗气刚睁开眼,忽然感觉面前身影一闪,紧接着身后一热,高大赤膊的身影从身后包裹住他,一条蜥尾从后贯穿而来!
“噗嗤”,那是□□被捅破的裂帛声。
温热的血液在瞬间变凉。
纪恂瞳孔地震,只听得远处白虎痛苦咆吼一声,顷刻间消失于视野。
而偷袭的那只蜥兽也在强大的精神力压迫下直接被碾成血雾,彻底消失地无影无踪。
“行哥!”纪恂只来得及喊一声,身后高大如山一般护着他的人,也如山崩一样无力地倒塌下来。
那一刻,于纪恂来说跟整个世界塌了没任何区别。
傅书行胸口的血窟窿涓涓涌出鲜血。
骇人至极。
纪恂反应极快,哆嗦着把自己身上的作战服脱下撕成布条帮他暂时性止血,再咬牙将人扛起来。
他力气不算小了,可哨兵像是山那样沉重。
纪恂扛着人才走两步,膝盖一崴,原本就受了伤,此时一截白骨尖生生戳了出来。
纪恂痛得两眼发黑,齿关紧咬,腮帮子直哆嗦,用了些精神力止住大量的疼痛,才蜡白着一张脸,费劲地将人一点点拖离尸山血海的战场。
蜥兽的战斗力在夜晚有所降低。
当然,也可能是因为在另一端的蜥兽以为杀死区区两个人类不需要派多少数量过来。
纪恂一瘸一拐走走停停将傅书行拖进附近一个山洞。
他绝不可能再将人带回原来的山洞了。
路途那么远,乌漆嘛黑的夜,冷风刺骨,体力不支,百分之百他还没到山洞就死在半路。
这个山洞还好,外面杂草茂盛,可以挡住气味。
才这么想,草丛窸窣。
纪恂体力已经到了极限,基本是没办法辨别是什么了,但大王身形出现的那一刻,他还是瞬间湿了眼眶。
一个人能死撑。
有了同伴就不一样了。
变得脆弱,当然,也更容易坚持下去。
纪恂把傅书行拖进山洞里,点起一个小小的灯,再到洞口抽了根草心搓热揉软,从作战服的袖口上拆下铁丝做圈穿过。
有点草率但没其他办法。
要先把伤口大致缝合,让血止住。
不然哨兵再逆天的修复能力,也不可能给你填回去一个大窟窿。
纪恂其实很害怕,自从从军以来没这么害怕过。
恨不得不顾形象嚎啕大哭。
他以前本来就爱哭。
可现在,他却冷静得令自己都害怕,“一针一线”穿过,每次下手穿过皮肉都稳准狠。
帮傅书行处理好伤口,又去摸他的鼻息。
不知道是他手凉还是什么,探不到一点。
纪恂又拖着断腿,趴到他的胸口上,他想听一下心跳声,但他不确定自己有没有听到,好像有,又好像是自己的幻觉,就在这样的反复中,他眼皮无力地合上。
山洞里两人叠靠在一起。
双双昏迷。
此时,原本只有一点光源的山洞里蓦地燃起一个火堆,燃了火堆的黑曼巴蛇又游移到山洞口,嘴巴一次又一次的叼过干燥些的草木进山洞盖在两人身上。
再一点一点将山洞掩盖回去。
蜥兽没本事嗅着找过来。
做好这些,黑曼巴蛇来到两人身边仰头看了看,又游走到山洞门口,警惕着外界的动向。
第二天,纪恂先醒来。
他发觉自己趴在傅书行怀里,对方四肢冰凉,嘴唇苍白,还是前一晚的躺姿。
他伸手探,有气儿。
纪恂眼眶一热,还有气儿就好,哨兵变态的修复能力,只要还有一口气在就不会死。
纪恂腾挪起自己的腿,疼得大汗淋漓,痛苦的捂嘴嚎叫。
嚎叫到中途还要去看一眼哨兵,确定他昏迷中不可能听到,然后才持续捂嘴嚎叫着将露在外面的骨头戳回血肉里,再把自己的断腿绑住木头条固定。
一番下来,跟死过也没区别了。
纪恂重新倒回傅书行身上,脸一块血迹一块污迹,唯一露出的皮肤白得可怜,他大口喘气,说:“他妈的,等老子,老子好了,非把那群变异蜥兽全部撕烂!撕粉碎,拼都拼不起来!”
汗淋淋过完嘴瘾,纪恂轻呼着调整呼吸,歇了好一阵。
大王叼着野果来了。
纪恂摸摸它,吃了两个生津止渴,又将果子往衣服上蹭了蹭,再塞到傅书行嘴里。
这擦了比没擦还脏。
哨兵没吃,薄唇上滚了一圈,牙齿紧闭,塞不进去一点。
纪恂于是拿回来自己嚼吧嚼吧,嚼烂了吐到手掌心里,掰开哨兵的两排牙,硬是给他塞进去,白着脸嘿笑,“行哥,吃我口水,是不是气死了。”
傅书行闭着眼没说话,眼睫都没动一下。
纪恂等了等似觉得没意思,又拿起两个果子啃嚼,再依样画葫芦给他喂。
进食才能有体力,有体力才能更快恢复么。
纪恂靠在山壁上。
山洞内黑暗,虽然亮着火把,但外面一点儿光漏不进来。
不辨朝夕。
只能从偶尔的地动山摇以及蜥兽的“吟唱”声中,知道虫洞还在送变异蜥兽过来,而之前死在傅书行手里的蜥兽,这会儿应该也已经基本复活了。
外面遮天蔽日,已经彻底被蜥兽占领,出去就会被捅成筛子。
还是老实待在这吧。
最后联邦军队过来把星球毁了。
他们也是光荣捐躯,而不是没尊严没面子的死在几只臭虫手底下。
纪恂就在疼痛和高烧中昏昏沉沉、醒醒睡睡。
精神力彻底恢复的时候,纪恂身上一个口子都没好,连胳膊上的小小的划伤都还有红道道。
而傅书行,不亏是S级哨兵,体质就是牛掰逆天,这蜥尾贯穿伤竟然已经开始恢复结疤了。
万幸没捅到心脏。
不然送进医疗舱里关上一辈子都救不回来了。
伤得更重的傅书行伤势情况已经开始好转,伤得轻的纪恂却还一副半死不活的样子。
不过。
对于一个向导来说,哪怕他瘫痪在床,只要精神力充沛,那就还是一个牛掰的向导!
所以,纪恂这个牛掰的向导,决定想点办法让他的行哥醒来。
现在这情况,用脚指头想都知道,行哥是在狂躁状态结束后陷入井深了。
不然他身为纸糊的向导都昏昏醒醒十几次了,没道理铜敲铁铸生命力野草一样顽强的哨兵醒不过来。
觉醒者手册,哨兵一旦陷入深井,基本就没救了。
特别是S哨兵这种高等级,跟等死没差别。
一个差池,试图救人的向导也会被哨兵强行带入深井状态,一起死。
所以,救人之前,纪恂做了点准备。
他先帮傅书行把手环戴好,再打开自己手环。
本来想打开录影功能,一想自己现在这破破烂烂的样子也不好看,只会让爸爸妈妈伤心痛苦,索性只用录音,用较为轻快的语气说:“爸,妈,好久不见啊。嗐,这次任务出了一点小问题,蜥兽的事你也知道了,儿子这次运气不好,可能要先回古地球了。”
“不过没事,你俩这么年轻,赶紧再生一个!就是不知道这讨厌的蜥兽,联邦有办法对付没,应该是有办法的,没办法你们也听不到这段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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