朽神殉想了一会儿,说:“哦,蜃楼市,它是我的一块血肉长成的。”
“你的……血肉?”
怪不得蜃楼市是“活的”,城市内部的可以超越一切时间与空间的“永恒黑洞”能力与朽神殉如此相似。
荀听皱眉道:“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朽神殉仔细回想了一番,淡淡道:“是因为‘你’刺杀我失败了,这些血肉才散落到了各个平行空间,变成了蜃楼市。”
“我什么时候刺杀过你!”荀听怒道,“明明是你在搅乱我们的任务!”
“不是你,那就是其他的荀听,编号我想想……第四百九十六号空间的荀听。”朽神殉的记忆越来越模糊,但他一副无所谓的样子,自顾自地说,“496号荀听。我曾经和你提过一嘴,他在自己的空间里与容器反目成仇。他原本是任务进度最快的一个,后来不知怎么的,完全停滞住了。”
荀听疑惑道:“什么……意思?”
“496号荀听说,他不想在生命终结时与我融合,变成我这副不生不灭的可怜的模样,于是遁入意识海,来刺杀我。”朽神殉语气平静道,“之后,他用我的血肉为媒,打通了各个任务正在进行的空间,他像只老鼠一样在这些无数的空间通道中穿梭,隐藏了踪迹,不知道在干些什么。”
荀听惊讶道:“你是说,蜃楼市是穿梭于各个平行空间的‘洞’?那个袭击我们的造物主是496号空间的……我?”
“是吧。”朽神殉抚顺了煞的雾状身体。
荀听不可思议:“你为什么不管!你不是这些空间的管理者吗?”
“因为我管不了。”朽神殉毫不隐瞒自己的力量正在消散的事实,他道,“你再不完成任务,我连婴门都关不住,到时候乜伽宇的努力会功亏一篑,所有的空间都会不复存在。”
荀听不解,他喃喃道:“496号的目的是什么?他想阻止我们的进度?还是想得到什么东西……”
“这个你要问你自己。”朽神殉一语道破,“所有的荀听都是你,你问你心里是怎么想的。”
荀听一噎。
所谓平行空间,就相当于把初始的荀听复制无数份,让他们去经历不同的事情。这是乜伽宇的计划之一,只要任意一个空间里的荀听任务成功,那晟洲大陆就能延续下去。
496号空间的荀听不知道经历了什么事情,与却杀成了仇人。他手刃却杀之后,进而对整个计划失望透顶。他试图用杀死朽神殉的方式,结束自己所有的空间的生命。
那戴着白木面具的“造物主”一字一顿的语句回响在耳边——
“你、真、没、用。”
一想到发出这个憎恨而冰冷声音的人就是自己,这让荀听不寒而栗。
496号荀听是个疯子。
荀听竟然与“自己”产生了思想隔阂,无法猜透他想干什么。
荀听揉了揉眉心,问道:“等等……496号他是怎么能伤到你的?”
朽神殉对他们来说是“高等神明”,能刺杀神是一件难以想象的事情。
朽神殉:“他用高浓度的精幽、陨石黑血和硬硅凝成了一把刀。这些材料炼成的小混沌之笼能够困住煞,当浓度积攒得够纯时,就能伤害到我。”
“这有点顺序不对,”荀听发现了端倪,“陨石黑血要从恶名薄身上取得,而孕育恶名薄的蜃楼市是你被刺杀后形成的。没有恶名薄,他是怎么做出能伤害你的剑的?”
“谁告诉你,陨石黑血只有恶名薄身上才流淌的?论顺序,应该是先有陨石黑血,再有的恶名薄。”朽神殉道,“得到陨石黑血最原始的方法是,把底巢之眼的陨石瞳仁泡在精幽与人类混种后代的血液里,熬制十年以上——496号成功实验过,这样就能得到。”
荀听愣了一会儿,这话语间的深意像是酸水一样渗入他的皮肤,让他整个人震颤了一下。
精幽与人类混种的后代……是却杀。
也就是说,496号荀听把与他同世界的却杀的鲜血熬作了陨石黑血。
高浓度的,十年份的,不间断的鲜血……
这是一种惨无人道的折磨。
震惊和愤怒占据了荀听的大脑,他一时没有办法理智思考。他心有余悸地想,如果刚才,袭击他们的“造物主”496号没有停手的话,那没有任何神赐的却杀是最危险的……
荀听的手背上露出青筋,愤怒之余却是一种悲哀。
每次都是爻来保护他,他又给了却杀什么“安全感”呢。
对却杀来说,最没用的累赘,最危险的炸弹,都是“荀听”。
自己对却杀来说……
“一百零一号,”朽神殉把他从混乱的思绪中叫醒,没头没尾地说了一句,“你很幸运,至今为止,你身边所遇之人,都以友善的一面对你,所以你是最贴近荀听本性的,保护好你遇见的一切。”
“无论如何,不要恨自己。”他一字一顿道,“这是496号疯狂的源头。”
荀听确实很幸运。
他这一命重生成了海伦乔最珍惜的巨兽族,享受了海伦乔的优待和夸赞,甚至在危急关头 还被海伦乔救了一命。
496号荀听也是认识海伦乔的,但重生为奴仆的496忍受着海伦乔刻薄而自私的对待。他视为亲人的乔叔甚至为了奥维拉家族的金钱而背叛了他。
却杀是他视如手足的人,却是496号眼中你死我活的仇敌。
明明都是同一个人,却对荀听造成了两种天差地别的影响。
荀听就像是游戏地图上的棋子,所经过的每一个人、每一件事都是一枚骰子,人有六面,事有千变万化,命运之手在不断抛投,捏着棋子移动,不同的数值和气运叠加出了无数的道路:101号的荀听拥有许多伙伴,而496号选择了残忍地报复一切。
朽神殉好像很疲惫,作为无数“荀听”的集合,他早就看淡这种摇晃不定的摆布,心中落成了一摊对命运无动于衷的死水。
“听明白了的话,就回去吧。”他一挥手,不想再多说什么了,道,“你今天问得够多了。”
“……”
荀听醒来时,眼睛中血丝遍布。
柏羽知道在此处沉入婴门的风险很大,担忧道:“没事吧?”
恶名薄一直蹲在旁边看着荀听,问道:“小溪,你眼睛疼吗?”
荀听摇了摇头。
他不见却杀的身影,心脏霎时吊了起来,忙问道:“爻……司长呢?”
“他和止心师在门的另外一边。”
那所通往二层的门是紧闭且独立的,他嵌在一扇墙上。但墙背面仍然是黑箱区域圆台。
荀听松了一口气。他站起身来,快步绕到门后。
只见止心师蹲在地上测量着什么,他看起来憔悴而心神不宁,嘴里念念有词道:“这里还能接收到微弱的信号,我确定是设备发出的……他还在下面……应该不远。”
却杀抱着双臂,看到荀听走来,道:“醒了?”
“……嗯。”
止心师一直在等待荀听苏醒,他忙不迭地站起身来,道:“事不宜迟,我们快出发吧。”
他推开大门,后面同样是一座长长的吊桥,踏上去摇摇欲坠。
却杀感觉到了荀听情绪的不对劲,他瞥了身边之人一眼,伸手,想要擦去他下颌处残留的鲜血,手却被荀听半路捉走,紧紧地攥住。
荀听一言不发地望着前方,他想表达歉意,但察觉到“对不起”一词他说了太多次,它们对事实毫无帮助,只是空有一层语言的可怜外皮而已。
过了一会儿,荀听忐忑不安道:“我是凶手,我害了大家和你,我……”
虽然却杀无法了解太多内情,但敏锐的他似乎察觉到了什么,他将手抽出来,打断了荀听的言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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